“项羽!你已陷入绝境!还不下马受降!”
韩信的喝声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混乱的战场,更刺入每一位楚军士卒的心头。前有诡异火海吞噬同袍,后有浮桥断裂退路已绝,侧翼还有恼人的水军不断袭扰,即便是百战余生的楚军锐卒,此刻也不由得心生惶惑,阵脚大乱。
“寡人纵横天下,未尝一败!焉能受此胯夫之辱!”项羽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虎,盖过了所有的嘈杂!重瞳之中燃烧着屈辱与暴怒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悲鸣!
“江东子弟,随我破阵!杀——!”
没有退路,那便杀出一条血路!霸王之傲,不容玷污,唯有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
天龙破城戟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乌光,项羽不再理会两侧仍在燃烧的火焰和零星爆炸,也不再顾忌脚下可能存在的陷阱,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都凝聚于戟尖,笔直地、狂暴地向着淮泗军中军帅旗所在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一人一骑,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所过之处,空气都为之扭曲、爆鸣!那些试图上前阻拦的淮泗军枪盾兵,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撞飞、撕碎!箭矢射在他厚重的乌金玄甲上,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难以伤其分毫!
他竟是要凭借一己之力,于万军之中,直取韩信首级!
“拦住他!快拦住他!”骆甲、赵贲看得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部队上前堵截。
然而,在暴怒的霸王面前,一切的阻拦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项羽如同劈波斩浪的巨舰,硬生生在淮泗军的阵线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速度几乎未减,直扑中军!
韩信站在帅旗之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项羽那双重瞳中倒映出的、冰冷的杀意,能感受到那杆破城戟撕裂空气带来的凌厉劲风!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保护大将军!”亲卫们悍不畏死地组成人墙,挡在韩信身前。
“项籍!你的对手是我!”一声暴喝从侧翼传来!只见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李谈,不知何时挣扎着爬起,捡起地上一柄断戟,踉跄着再次挡在了项羽冲锋的路上!他之前的重伤显然并未致命,此刻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蝼蚁!找死!”项羽看都不看,破城戟随手一挥,如同拍苍蝇般,将李谈连人带断戟再次扫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生死不知。
但这一阻,终究让项羽的速度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咻!咻!”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项羽的咽喉、面甲缝隙以及乌骓马的前腿关节!时机、角度、速度,完美无瑕!正是王瑕再次出手!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直在等待这必杀一击的机会!
项羽重瞳猛地收缩,破城戟舞动如轮,“铛铛”两声磕飞了射向咽喉和面甲的弩箭,但第三支射向马腿的箭,角度太过诡异,眼看就要命中!
“唏律律——!”乌骓马通灵,猛地人立而起,用坚实的胸甲硬生生挡住了这一箭!箭矢深入数寸,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冲锋的势头再次受挫!
“鼠辈!安敢伤我坐骑!”项羽彻底暴怒,目光瞬间锁定了王瑕藏身的大致方向,一股凝如实质的杀气轰然压去!王瑕只觉呼吸一窒,如同被洪荒巨兽盯上,毫不犹豫地再次隐入阴影,飞速转移。
接连被阻,项羽胸中的怒火已然滔天!他不再理会其他,目光死死锁定前方不远处的韩信,破城戟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再次前指!
“韩信!受死!”
这一次,再无人能挡在他面前!
眼看项羽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防线,韩信甚至能感受到那戟刃的冰冷,他握紧了剑柄,准备做最后的搏命。尉缭子亦微微叹息,似乎已预见最坏的结果。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苍凉、急促,却迥异于楚汉双方任何号角的牛角号声,陡然从战场的西北方向传来!那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伴随着如同闷雷般滚动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
一支军队!一支规模不小、打着陌生旗号的军队,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楚军的侧后方!
为首一将,年约三旬,面容粗犷,手持长矛,怒吼声响彻战场:“彭越在此!项羽逆贼!屠我乡里,杀我父老!今日特来取你狗命!儿郎们,随我杀——!”
彭越!竟然是彭越!(注:彭越此时活跃于梁地,独立抗楚,并非刘邦直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何会帮韩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瞬间一滞!
正在亡命冲击韩信本阵的项羽,动作也是猛地一僵,霍然回头,重瞳死死盯住那支突然出现的、正在猛烈冲击他后阵的军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彭越!这个如同跗骨之蛆、屡次骚扰他后方、却始终难以剿灭的巨野泽大盗,竟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他绝对没有预料到的战场上!
后路被断,侧翼火海,现在连最后相对安稳的后方也出现了敌军!纵然是项羽,此刻也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韩信也愣住了,但他反应极快,虽然不知彭越为何而来,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是天赐的破敌良机!
“天助我也!将士们!援军已至!项羽已陷入重围!随我杀——!”韩信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猛地挥剑向前,发出了全军反击的命令!
原本因项羽神勇而士气低落的淮泗军,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援军”,又见霸王攻势受挫,顿时士气大振!在骆甲、赵贲等人的率领下,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向着因彭越出现而陷入混乱的楚军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屠川的水军也趁机加强了对滩头残存楚军的攻击,炮石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
前有韩信反击,后有彭越突袭,侧翼水火交织,浮桥已断!项羽的十万大军,竟在短短时间内,从胜券在握变成了四面楚歌!
“啊——!”项羽发出一声不甘到极点的怒吼,破城戟疯狂挥舞,将靠近的几名淮泗军士卒连人带甲劈成两半!他知道,今日已不可能阵斩韩信,甚至大军都有覆灭之危!
“项佗!钟离昧!收拢部队!向西北方向突围!快!”纵然心中万般不甘,项羽终究是当世名将,审时度势,立刻做出了最理智也是最无奈的选择——撤退!
霸王不败的神话,在这一天,于淮水之畔,被硬生生打破!
楚军听到撤退的号令,本就濒临崩溃的士气彻底瓦解,争先恐后地向西北方向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韩信岂肯放过如此良机,立刻挥军掩杀!彭越部队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疯狂地撕咬着溃逃的楚军。
淮水南岸,彻底化作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与追击。
夕阳如血,映照着这片修罗场。项羽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向北遁去,那背影,充满了落寞与滔天的恨意。
韩信立马于残破的帅旗下,望着溃逃的楚军和狼藉的战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这一战,他赢了。赢得惨烈,赢得侥幸,但终究是赢了。
经此一役,天下格局,必将彻底改写!潜龙,于淮水之畔,真正啸傲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