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与一种旧王朝倾塌后的尘埃气息。然而,属于胜利者的秩序,正以惊人的速度取代混乱。麦军士兵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清理街道,扑灭余火,收拢降卒,查封府库。一面面残破的“汉”字旗帜被践踏在地,取而代之的是猎猎飘扬的“麦”字大纛,宣告着这座古老帝都的新生。
未央宫,虽经战火,主体尚存。韩信并未急于享受征服者的奢华,而是将此地临时作为处理军政要务的行在。昔日刘邦与群臣议事的正殿,此刻灯火通明,麦朝的文武重臣济济一堂,气氛肃穆而激昂。
“陛下,”大将军柴武率先出列,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胜利后的振奋,“咸阳已定,伪汉伪帝虽遁,然其宗庙已毁,社稷已倾!关中诸郡县,闻风而降者十之八九,间有零星抵抗,亦不足为虑。此皆赖陛下神威,将士用命!”
韩信端坐于临时设置的御座之上,神色平静,并未因这空前的胜利而有丝毫骄色。“将士用命,方有今日。阵亡者,优加抚恤;有功者,论功行赏,此事由大将军与丞相府会同办理,需公允迅捷,不可寒了将士之心。”
“臣遵旨!”柴武与一旁的蒯彻齐声应道。
“伪帝刘盈及审食其等一干首要,可有消息?”韩信转向刚从前线赶回的陈胥。
陈胥脸上带着风尘与一丝愧疚,单膝跪地:“回禀陛下!臣率骑兵一路追击,于泾水之畔追上郦商残部,经过激战,阵斩郦商,擒获审食其及伪帝刘盈!然……吕泽伤重,死于乱军之中。伪汉余孽,除少数窜入山林,或可能北逃匈奴外,关中境内,已大致肃清。” 他顿了顿,补充道,“伪太后吕雉,已被押解在监,听候陛下发落。”
听到刘盈被擒,吕雉在押,殿内众人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这意味着伪汉政权,从法统到核心,被彻底摧毁。
“很好。”韩信颔首,“将刘盈、吕雉、审食其分开关押,严加看守。待局势稳定,再行处置。” 如何处置这些前朝核心,关乎政治影响与新朝气象,需慎重权衡。
处理完首要战犯,议题转向如何治理这片刚刚征服的土地。关中,沃野千里,民风强悍,更是秦、汉两代的根基所在。
丞相蒯彻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关中初定,百废待兴,首要在于安民。伪汉所行,多承秦弊,赋役繁重,律法严苛。臣建议,陛下当效仿刘邦入关旧例,即刻颁布‘约法三章’或类似简易明了的安民告示,废除苛捐杂税,赦免无罪吏民,使民知其行为之准则,亦知新朝之仁德。如此,则民心可速安。”
太尉尉缭子补充道:“丞相所言甚是。然,安民需与立威并行。关中豪强,盘根错节,非尽数归心。陛下当迅速接管各处武库、粮仓、官署,收编降卒,拣选精锐补入军中,老弱予以资遣归农。对于曾负隅顽抗、罪证确凿之伪汉死忠及地方豪强,需明正典刑,籍没家产,以儆效尤!同时,可考虑自山东(崤山以东)迁徙部分忠诚富户、将吏家眷入关中,以实京师,弱化本地旧势力。”
大司农召平则从经济角度建言:“陛下,关中连年征战,民生凋敝。敖仓之粮,除供应大军外,需即刻调拨部分,于各郡县开设粥棚,平价售粮,赈济饥民,助其恢复生产。度田、编户之新政,亦需尽快推行于关中,使田赋有据,国库有入。”
御史中丞陈婴也提出:“当迅速派遣御史,分赴各郡县,巡查吏治,惩治趁乱贪墨、欺压百姓之胥吏,选拔任用归顺之能吏及本地有德望之士,使新政恩泽,能速达于民。”
众臣各抒己见,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监察等方方面面。韩信仔细聆听着,脑海中已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方略。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定下了治理关中的基调:
“诸位爱卿所言,皆为良策。朕决意如下——”
“一、即日颁布《天熙安民诏》:废除伪汉一切苛捐杂税、严刑酷法。重申《麦律》‘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之基本原则。赦免原伪汉普通官吏、将士及百姓过往之罪,令其各安其业。”
“二、由丞相府总领,大将军府协助,迅速完成对关中各级官署、武库、府库之接管。降卒处置,依太尉之策。迁徙山东之民实关中之策,由丞相府与民部拟定细则,循序渐进。”
“三、由大司农署负责,即刻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稳定粮价,并着手在关中推行度田、编户。”
“四、由御史中丞府选派精干御史,巡行州县,整肃吏治,安抚地方。”
“五、伪汉宗室,刘盈废为庶人,与其母吕雉圈禁于别馆,严加看管,永不叙用。审食其等核心党羽,公开审判后,明正典刑,以昭炯戒!”
他的决策,融合了怀柔与震慑,既迅速稳定局面,又着眼于长远统治,条理清晰,恩威并施。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领命,对新朝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最后,韩信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立于武将队列中的赵贲,以及虽未在场但其贡献不可或缺的墨雪(通过其副手汇报)。“此番克定关中,霹雳火器之功,不可没。将作大匠墨雪,晋爵为天工侯,食邑加五百户。卫尉赵贲,统领霹雳营有功,加封食邑三百户。”
“谢陛下隆恩!”赵贲及代表墨雪的副手激动拜谢。技术的价值,在皇帝这里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认可。
朝议持续至深夜,各项具体事宜逐一落定。当众臣散去,韩信独自走出大殿,立于未央宫的高台之上。夜色中的咸阳,不再有往日的喧嚣与战火,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星星点点、代表着新秩序正在建立的军营灯火。
他俯瞰着这片即将成为新朝核心的土地,心中并无多少征服者的狂喜,反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覆灭一个王朝固然不易,但如何建设一个更强盛、更持久的新王朝,才是真正的挑战。
“传令下去,”他对随侍在侧的王瑕说道,“加紧对北境彭越、荆楚英布,以及匈奴动向的监控。关中虽定,天下……尚未真正太平。”
“是。”王瑕的身影悄然融入阴影之中。
韩信抬头,望向北方那深邃的夜空。他知道,帝国的征途,从未因攻陷一座都城而结束。整合内部,威慑四方,开拓疆土……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完成。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天熙的旗帜,必将插上更遥远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