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部的光线比庭院更加昏暗，带着一种陈腐的、混合着旧书和消毒水的气味。厚重的窗帘紧闭，将外面的厮杀声隔绝，营造出一种诡异的静谧。
刘子阳和元灵儿背靠背，如同绷紧的弓弦，警惕地扫视着空旷得过分的一楼大厅。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和通往二楼的宽阔楼梯，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或者说…陷阱。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刘子阳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肋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被他强行忽略。
“他在等我们上去。”元灵儿低声道，握紧了手中的微冲。
“嗯。”刘子阳目光锐利地扫过楼梯和上方的阴影，“小心机关。”
两人没有冒然踏上楼梯，而是沿着大厅边缘，借助承重柱的掩护，缓慢而谨慎地移动。刘子阳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地板的接缝、墙壁的装饰、天花板的灯座…
突然，他脚步一顿，猛地拉住元灵儿！
“别动！”
他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一块颜色略微深于周围的地板砖。
（压力感应？还是激光绊线？）
他捡起地上一块从外面带进来的小石子，屈指一弹！
“嗒”的一声轻响，石子落在那块地砖上。
毫无反应。
（不是那里？）
刘子阳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危险就在眼前。
他换了一个角度，眯起眼睛，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终于看到——几根几乎透明的、比发丝还细的金属丝，横亘在楼梯口前方不到半米的高度！
（红外感应线！触发式？）
他示意元灵儿后退，自己则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多功能工具，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试图干扰或者切断线路。
就在工具即将碰到金属丝的瞬间——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从头顶传来！
刘子阳想也不想，猛地向后飞退，同时将元灵儿扑倒在地！
“轰隆！！”
天花板上一块伪装成吊灯基座的水泥板猛地砸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尘土飞扬！
紧接着，两侧墙壁突然翻开几个暗格，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哒哒哒哒——！”
自动武器的火舌喷吐，子弹如同泼水般覆盖了整个楼梯口区域！
刘子阳抱着元灵儿，连续几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交叉火力，躲到了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面。
子弹打在柱子和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和火星！
（连环陷阱！好阴险的手段！）
刘子阳眼神冰冷。司徒明这是把整个一楼都改造成了死亡迷宫！
“不能走地面了！”他抬头看向高高的、装饰着繁复浮雕的天花板。
“从上面走？”元灵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刘子阳点头，从装备袋里取出一个带有抓钩的发射器，对准了二楼走廊的栏杆。
“咻！”
抓钩带着绳索精准地扣住了栏杆。
“我先上！”刘子阳低喝一声，抓住绳索，手脚并用，如同灵猿般迅速向上攀爬！
元灵儿则在下方持枪警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
刘子阳的动作极快，几秒钟就攀上了二楼走廊。他稳住身形，迅速观察环境。
二楼是一条环形的走廊，连接着几个房间。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虚掩着的红木双开门，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那里，就是书房。也是所有监控信号最终指向的位置。
（司徒明，就在里面！）
刘子阳对着下方的元灵儿打了个安全的手势，元灵儿也立刻利用绳索攀爬上来。
两人汇合，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那扇门靠近。
越靠近，越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走到门前，刘子阳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因激动和愤怒而有些急促的呼吸。
（终于…到这一刻了。）
他没有冒然推门，而是侧耳倾听。
里面很安静，只有书页被轻轻翻动的声音。
他对着元灵儿使了个眼色，元灵儿会意，持枪警戒侧翼和后路。
然后，刘子阳猛地抬脚，狠狠踹在红木大门上！
“砰！！”
大门洞开！
书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的书房。四面墙壁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典籍。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司徒明正安然坐在一把黄花梨太师椅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中山装，戴着那副断裂后粘好的金丝眼镜，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仿佛外面震天的枪声和眼前的破门而入，都与他无关。
听到巨响，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杀气腾腾的刘子阳和元灵儿，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带着些许嘲弄的笑容。
“到底…还是闯进来了。”他放下书，声音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无奈，“年轻人，总是这么急躁。”
刘子阳一步步走进书房，冰冷的枪口始终锁定着司徒明。
“司徒明，或者说…‘深渊’。”他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你的戏，该落幕了。”
司徒明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子阳，目光在他肋部被鲜血浸湿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
“刘子阳，代号‘阎罗’。”他准确地道出了刘子阳的身份，语气仿佛在点评一件艺术品，“果然名不虚传。我精心培养的死士，布下的机关，竟然都拦不住你。”
他摇了摇头，似是惋惜：“可惜啊，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刘子阳冷笑，一步步逼近，“为你所用，去残害更多无辜？去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人民？”
司徒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背叛？不，你错了。”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混合着疯狂和偏执的气场弥漫开来。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净化！”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你看看这个世界！充满了贪婪、腐败、不公和堕落！现有的秩序已经烂透了！它只会带着所有人一起滑向深渊！”
他挥舞着手臂，眼神灼热。
“唯有打破这一切！用烈火和鲜血清洗这个世界！才能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纯净的、由精英主导的完美秩序！”
“暗影殿，就是执行这场伟大净化的工具！而我，将是新秩序的奠基人！”
刘子阳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老者，心中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疯子…一个掌握了巨大资源和力量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缅北那些被你们榨干、抛弃的人，边境牺牲的战士，还有我战友唐峰…他们的命，在你眼里，就只是你所谓‘净化’的代价？”刘子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必要的牺牲！”司徒明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冷酷得令人心寒，“任何伟大的变革，都伴随着阵痛！他们的死，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是值得的！”
“值得你妈的！”
一直强忍怒火的刘子阳，听到这句毫无人性的辩解，终于彻底爆发！
他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向前冲去，手中的枪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司徒明的面门！
这一下含怒而发，速度快到极致！
司徒明似乎想躲，但他毕竟年迈，动作慢了半拍！
“砰！”
一声闷响！
金丝眼镜被打得粉碎，镜片碎片四溅！司徒明的鼻梁瞬间塌陷，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出！
他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跌倒，撞在书架上，几本厚重的典籍哗啦啦掉落下来，砸在他身上。
刘子阳一步踏前，冰冷的枪口直接顶在了司徒明的额头上！
那坚硬冰冷的触感，和额头上传来的剧痛，终于让司徒明从疯狂的呓语中清醒过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你…你不能杀我…”他声音颤抖，带着血沫，“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刘子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你是一个背叛国家、残害同胞、心理扭曲的恐怖分子头目！司徒明！”
他不再废话，直接卸下司徒明试图摸向书桌某个隐蔽按钮的手，用高强度塑料手铐将他的双手死死反铐在背后！
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司徒明试图挣扎，但在刘子阳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你会后悔的…暗影殿…不会放过你…”司徒明喘着粗气，色厉内荏地威胁道，满脸的血污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再无半点之前的儒雅。
刘子阳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呃！”司徒明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所有的狠话都被剧痛堵了回去。
“留着你的废话，去军事法庭上说吧！”
刘子阳像拖死狗一样，将司徒明从地上提起来，押着他向书房外走去。
元灵儿立刻上前接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密集的直升机旋翼轰鸣声！以及警笛的尖锐呼啸！
支援，终于到了！
当刘子阳押着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司徒明走出别墅主建筑时，整个庄园已经被赶到的特警和国安人员彻底控制。负隅顽抗的死士大部分被击毙，少数受伤被俘。
探照灯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所有行动人员看着被刘子阳亲手押出来的司徒明，眼神中都充满了震惊、鄙夷，以及…一丝快意。
这个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恶魔，终于被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钱大校和明清月也从指挥车那边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司徒明这副模样，钱大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凛然。他对着刘子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干得好，子阳！”
明清月则指挥着专业人员上前，接手了对司徒明的看押和现场证据的查封工作。
司徒明被两名高大的特警一左一右架着，押往等候的车辆。他低着头，不再挣扎，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苍老、狼狈的躯壳。
刘子阳站在原地，看着司徒明被押上车的背影，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
掌心，因为过度用力，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夜风吹过，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也带来了一丝…黎明前的清冷。
元灵儿走到他身边，默默地将一瓶拧开的水递给他。
刘子阳接过水，却没有喝。他仰起头，看着东方天际那抹越来越清晰的鱼肚白。
（唐峰，兄弟们…）
（首恶…已擒！）
（你们…可以安息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释然，涌上他的心头。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血腥与自由的空气。
持续了这么久，跨越了无数艰难险阻的追猎…
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鲜血染就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