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行检查着输液管的流速，沉声道：“明天早上五点把他送到城门口，赶在城门刚开、盘查最松的时候送他出城。”
黎夏皱了皱眉：“这么早？他伤口还没拆线，路上颠簸怕是吃不消。”
“没办法，夜长梦多。”许知行压低声线，“万一宪兵队发现不对，到时候再想出城就难了。”
黎夏不放心的问道：“出城之后有人给他打针换药吗？”
“都安排好了，”许知行点点头，“药品都准备好了，放心吧。”
黎夏：“你把地址给我，我送他过去，我一个人目标小。”
“你怎么送？背着吗？胡闹！”许知行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不用你管了，我会安排的。”
“好吧，如果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黎夏知道他怕自己添乱，也没跟他争执。
许知行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继续说道，“你先把他弄醒吧，不能一直让他这么睡着。”
黎夏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在李云波鼻子底下晃了晃，然后退后一步，站在许知行身边。
很快，李云波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我是在哪儿？”
“你不记得了？”许知行问道。
“我好像在报社……，然后……，宪兵队来抓人……，我中了一枪，你们……”李云波回忆道，突然他激动起来，“你们是宪兵队的人？”
他看向许知行和黎夏，愤怒的道，“你们抓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编辑。”说完他头转向另一侧，不再看两人。
“我们不是坏人。”许知行解释道，“是我们把你从宪兵队手里救出来的。”
李云波沉默不语，他的身份告诉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黎夏走上前，声音放得柔和：“这里是诊所，不是宪兵队，宪兵队本来要把你转移到他们那儿去的，我们用了点办法把你换了出来。”她指了指外面的接待室，“不信你看看外面，这里真的是诊所。”
李云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个角度确实能看到外面房间里的药柜。
可他依旧没松口，只是警惕地盯着两人。
“你不信也没关系，”许知行语气温和的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先送你出城，过几天你能走了会安排你离开津门。”
李云波还是没说话，只是喉结动了动。
黎夏看他嘴唇干裂，转身倒了杯温水：“先喝点水吧，你发着烧，肯定口渴了。”她把水杯递到床边，李云波却别过脸，连眼皮都没抬。
“他这样不吃不喝不行。”黎夏看向许知行，语气里带着担忧，“能不能弄点流食？哪怕喝点粥也好。”
许知行点点头：“可以，你去给他端点粥过来，弄的稀一点。”
黎夏很快端来一碗稀粥，用勺子舀了半勺，递到李云波嘴边：“这是我今天晚上熬的，你多少吃点。”
李云波紧闭着嘴，黎夏也不催他，只是勺子放在他嘴边，过了半晌，他或许想通了，张开嘴，喝了一口。
黎夏喂了小半碗，他摇摇头意思不吃了，黎夏才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又后退一步，退到许知行身边。
许知行看了眼时间，对黎夏道：“你去休息吧，我守着他。”
黎夏点点头，问道：“咱们用什么交通工具带他走？”
许知行摆摆手：“我会安排的。”
黎夏没再追问，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耳边总萦绕着李云波警惕的眼神。
她知道，在这乱世里，信任比黄金还珍贵，他的防备并非多余。
处置室里，许知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李云波沉默不语。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李云波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你们要送我去哪儿？”
许知行抬眼，语气温和的说：“出城，去安全的地方养伤。”
“安全的地方……”李云波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在咀嚼其中的分量，“你们说是从宪兵队的手里把我救出来的？”
“是。”许知行点点头。
“你们……”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们是同志。”许知行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更因为咱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李云波沉默了，眼角有微光闪动。
他别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过了很久，才低声道：“……谢谢。”
这两个字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紧绷的防线。
许知行没再多说，只是起身拔下输液针，用棉签按住针眼片刻，又给李云波掖了掖被子：“睡会儿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李云波点点头，做了手术后，人确实容易困倦，他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许知行轻手轻脚地起身，吹熄了处置室的灯，带上门往诊所外走，他得去弄堂口附近打个电话。
黎夏听到许知行出门的声响，猜他是去安排后续事宜，心里泛起一丝无奈。
她本想利用空间直接将李云波送出城，既省了颠簸，又能避开盘查，可许知行若见不到人，定然不肯放心交底。
如今她把人从空间移出来，原是想让他安心，没料到他们竟急着连夜送离。
不过转念一想，许知行不肯让她插手，她大可以暗中帮忙。打定主意，黎夏这才松了紧绷的神经，渐渐睡去。
许知行打完电话回来时，见李云波睡得踏实，便轻手轻脚地上楼抱了一床被褥，铺在旁边闲置的病床上，和衣躺下，又定了个闹钟，才合眼休息。
这一夜，出奇的安静。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还浸在墨色里，许知行几乎在闹钟响起的第一时间便睁眼起身。
他先检查了李云波的伤口，小心地揭下渗了些血渍的旧纱布，用温水沾湿的棉球轻擦伤口周围，再帮他换上干净的纱布。
李云波被惊醒，却没动，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任由他处置。
“能走吗？”许知行收拾着药箱问。
李云波尝试着动了动，眉头微蹙，却还是应道：“没问题。”
许知行点点头，拉开诊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