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钻出铁丝网，把那个土坑恢复原样，又用荒草遮挡，确定不会被发现，才往城里返。
黎夏一路疾行，冷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
她清楚，自己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兵工厂里的守卫密不透风，劳工被牢牢看管，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让后续的营救难上加难。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探到的情报送回去。
等她翻墙回到城里，一路疾驰返回到诊所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诊所的门紧闭着，许知行还在睡梦中。
她轻手轻脚地翻窗闪身回到房间，连口气都顾不上喘，换了衣服，就找出纸笔，趴在桌上飞快地画起来。
地图上，三座厂房的位置、四排劳工营房的分布、指挥小楼的方位，都被清晰地标出；固定岗哨用红点标注，流动巡逻队的路线用虚线画出，探照灯的覆盖范围则用阴影标出，旁边还密密麻麻写着换岗时间、每组卫兵的人数……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直到把所有细节都落下笔，她才松了口气，额头上已沁出薄汗。
画好图纸，黎夏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蒙头睡去。
这一夜，太累了。
她睡得正香，听到传来敲门声，接着是许知行的声音：“书芸，起来吃早饭了。”
“来了。”黎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据说这样可以缓解疲惫。
她看了眼桌上的图纸，墨水已经干了，她把图纸卷好，先去洗漱，然后拿着图纸下楼吃饭。
她坐到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许知行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做贼去了，困成这样？”
“可不是做贼了嘛。”黎夏嘟囔着，看了眼桌上的包子，给自己盛了碗粥，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
“你这丫头！”许知行只当黎夏是在开玩笑，摇头笑道。
黎夏也不解释，她怕现在把图纸拿给许知行，他会吃不下饭。
“你拿的什么？”许知行还是看到了她放在桌子上卷着的图纸，好奇的问道。
“暂时保密。”黎夏笑着挑了挑眉。
许知行无奈的摇摇头：“神秘兮兮的，我不问了。”
黎夏一直等到想许知行吃完最后一口饭，才把地图递给他：“给你的。”
“什么？”许知行不解，这丫头，刚刚还说保密，现在又把东西给他了，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接过来，把纸卷展开，目光落在图纸上，瞳孔猛地一缩。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指在标注岗哨的地方反复点着，最后停在换岗时间那一栏，抬头看向黎夏，语气里满是惊讶：“这些……你是怎么弄来的？”
黎夏实话实话：“你刚刚不是说了，我昨晚做贼去了？我昨晚去兵工厂了。”
许知行自然不信，盯着她看了片刻，以为她是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是捏着地图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太清楚这份情报的分量，每一个标注都可能关系着成败。
黎夏知道他不信，她也没多解释，只是肯定的说：“总之这些都是真的，岗哨位置、换防时间，都没错，你问问什么时候去营救，我要参加行动。”
“这事回头再说，我先把图纸送出去。”许知行说完，已经起身抓过外套冲了出去。
黎夏看着空荡的门口，打了个哈欠，把碗筷洗了，她感觉有些困，回到楼上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中午了，黎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到楼下，发现许知行还没回来。
黎夏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到厨房翻了翻，找到些面条和青菜，干脆给自己煮了碗阳春面，撒上葱花，简单却暖胃。
许知行这个诊所，就是为附近的居民服务的，平时来诊所的并不多，所以周日也很安静。
吃完面，许知行还没回来，估计是被图纸的事耽搁了。
她换了件素净的衣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决定去金辉车行看看。
锁好诊所的门，黎夏走到街角，拦了辆黄包车。
“师傅，去金辉车行。”
车夫应了声，拉起车就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黎夏坐在车上，看着两旁掠过的店铺和行人，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开口，不知道金辉能给周老鬼几分面子。
不多时，黄包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前：“姑娘，到了。”
黎夏抬头，就看到“金辉车行”那块褪色的木招牌，想想院子里停着七八辆黄包车，几个车夫正围着个小马扎抽烟闲聊，见有生面孔来，都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
黎夏付了车钱，深吸一口气，下了黄包车，摸出兜里那枚周老鬼给的戒指，套在食指上。
随后，抬步走进院子，院里的车夫们见她进来，都停了闲聊，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小姐要租车吗？”
“我找金辉，他在吗？”黎夏回道。
那车夫上下看了她两眼，指了指正屋：“老板屋里有客人，你要是不急，先在这儿坐着等会儿吧。”
黎夏点点头，在院角的长凳上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院子里的动静。
车行里堆着些修补车胎的工具，墙角还放着几桶煤油，空气中混杂着橡胶和汽油的味道。
没等多久，正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伪军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倨傲的笑。
紧随其后的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送到门口：“张队长慢走，下次再来喝茶！”
那伪军“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年汉子脸上的笑瞬间敛去，对着伪军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旁边的车夫凑过来，对黎夏低声道：“这就是我们金老板。”
黎夏站起身，迎了上去：“金老板，你好。”
金辉刚转过身，见是个陌生女子，眉头一皱：“你是……”
“我是你侄女啊。”黎夏笑着看他，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