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的玻璃上，那张脸还在动。
江晚一把拉住沈倾寒，把她从舱边拽开。她手指碰到沈倾寒脖子，脉搏跳得很快，很乱。她刚想说话，沈倾寒突然抬手，从衣服内袋拿出一支透明药剂，针头对准自己手臂就扎了进去。
江晚伸手去挡，但已经晚了。
药水打进去的瞬间，沈倾寒身体一下子绷直，手指在金属台上抓出几道深印子。她喉咙里发出闷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呼吸变得断断续续。
江晚立刻抢过空针管，举到灯下看。里面的残留液体有点浑浊，灰色，还有小颗粒浮着，像灰尘在水里转。她又拿出一支新的镇定剂对比，那一支是清的，什么都没有。
这支药被换过了。
她把针管捏碎，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墙上的蓝光忽然亮起，接着出现一个人影。
陆曼站在投影里，穿白色旗袍，头发挽成老式发髻，嘴角带着笑。
“这药里的东西是从你姐姐坟里挖出来的孢子。”她的声音很轻，“她说过，要等你一起走。”
画面变了。
土被挖开，棺材烂了，一只戴手套的手伸进去，拿出一团灰黑色的丝状物。镜头拉近，那些丝在动，表面有像血管一样的纹路。
江晚拔刀砍向投影器。刀劈进机器，火花四溅，影像晃了一下，但没消失。
“孢子已经进她身体了。”陆曼说，“只要她还在呼吸，孢子就会顺着神经往上爬。等到了脑子，她会看到你想让她忘掉的事。”
江晚没再看她。她撕下袖子布条，咬破手指，把血涂在沈倾寒眼皮上。
“听我说。”她贴着沈倾寒耳朵，“你现在只能认这个味道，别的都别信。”
沈倾寒猛地抖了一下，嘴唇发紫。她睁开了眼，但眼神散了，看着江晚身后某个地方。
“姐……”她低声叫。
江晚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不重，但够让她清醒一点。沈倾寒喘了口气，身子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
“孢子激活了你姐姐的脑信号。”江晚盯着她手腕，那里皮肤微微鼓起，好像有什么在下面动。“它在用你姐姐的记忆引你进去。”
陆曼又开口：“你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吗？她说‘小寒别来找我’。可你还是来了，是不是？”
江晚转身冲向主控台，扯出一根数据线插进自己的芯片。屏幕闪了几下，跳出权限界面。她输入紧急代码，调出b-7区唯一能用的系统——高压培养舱的操作面板。
氧气抽取程序需要两个人验证才能启动。
她回头看沈倾寒。沈倾寒靠着墙，抱着头，嘴里一直重复：“不要开门。”
江晚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按在识别区。指纹通过的声音响起时，沈倾寒突然挣扎。
“别碰那个！”她喊，“里面有她！她在里面等我！”
“我知道。”江晚拖着她往培养舱走，“所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
舱门打开，冷气喷出来。江晚把沈倾寒推进去，自己没进去。她快速在面板上操作，关掉外部供氧。
“听着。”她贴着玻璃说，“数到三，把里面的氧气全部吸光。你能做到吗？”
沈倾寒躺在舱底，胸口起伏剧烈，眼神混乱。
“一。”江晚看着计时器。
沈倾寒不懂。
“二。”
她的手指终于动了，慢慢按住面罩上的呼吸阀。
江晚按下确认键。
舱里气压猛降，氧气迅速归零。沈倾寒身体弓起，四肢抽搐，嘴张大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眼睛先是瞪大，然后瞳孔缩小，颜色变深，最后变成红色，像染了血的玻璃珠。
监控屏上，孢子活性曲线剧烈波动，冲到顶峰后突然直线下降。
江晚盯着生命体征图。心跳还在，脑电波也有，但节奏变了，不是原来的样子。
绿光从沈倾寒皮肤下透出来。在缺氧环境下，光没有扩散，反而往心脏位置收，变成一个小亮点。
外面的投影还在放。
陆曼站在雨中的墓地，手里拿着一朵灰白的花。“你以为你在救她？”她说，“其实你是在帮她完成最后一程。”
江晚拔掉主机电源，房间黑了一瞬。备用灯亮起时，投影没了。
她蹲在培养舱前，手贴着玻璃。
里面的沈倾寒不动了。她躺着，眼睛睁着，瞳孔红红的，直直地看着上方。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但没声音。
舱壁上的湿度开始上升。
江晚发现，玻璃上的水珠里有一点灰色粉末，正慢慢往下流。她刮下一点放进检测仪，结果显示：孢子外壳破裂，内部碳化，失去活性。
但她不敢开门。
氧气没恢复，沈倾寒的状态也不对。她没有呼吸，但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像是靠别的东西活着。
江晚查基因锁日志，发现刚才系统自动上传过一段加密数据。来源是培养舱内的装置，目标地址被删了，但记录显示发送时间正好是沈倾寒瞳孔变红的时候。
她起身走到实验台，拉开第三个抽屉。
里面有一小半支紫色药剂，标签写着“记忆清除剂 batch-07”。这是她们之前找到的，一直没用。
现在它还在。
江晚拿起试管，拿到培养舱前。药液映进那双红眼里的一刻，沈倾寒突然抬起右手，掌心朝外，做出一个阻止的动作。
江晚没动。
两秒后，沈倾寒的手慢慢放下，头偏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生命体征稳定了，但氧气还是零。
江晚把药剂放回抽屉，关上柜门。
她坐回控制台，打开日志备份。在一堆乱码中，她看到一行字：
【同步率突破阈值】
【宿主意识接管进度：12%】
她盯着这行字很久，然后按下培养舱维护模式的锁定按钮。
警报灯灭了，房间安静下来。
只有舱体的循环泵还在响，低低地震动。
江晚靠在椅子上，左手压着胳膊上的伤口。血已经湿透布条，她没管。右手握着刀片，手指用力，指节发白。
玻璃另一边，沈倾寒睁开了眼。
红色的瞳孔看着她，眨了一下。
然后，嘴角一点点向上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