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抓着沈倾寒的手腕。风从废墟的缺口吹进来，火堆里的火星跳了一下。她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沈倾寒的呼吸打在江晚脖子边上，又急又热。
地面轻轻抖了一下。
远处传来冰层裂开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江晚低头看自己的后背，符文的位置开始发烫。不是普通的热，是像烧红的铁贴在皮肤上那种痛。
沈倾寒猛地抬头，眼睛睁大。
空中出现一道光影，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脸上戴着双生花的面具。她的声音很冷，像是机器处理过的：“游戏该结束了。”
江晚没动，也没说话。她慢慢松开沈倾寒的手，弯腰从灰烬里捡起一根小金属管。管子里有紫色的液体，正缓缓流动。
那个女人的声音继续响着：“你们以为毁掉几个地方就赢了？极光计划不需要基地，也不需要设备。它只要你们——最初的样本，只要你们还活着。”
江晚站起身，走到火堆边。她打开金属管的盖子，把里面的液体倒进灰烬里。
火焰“轰”地一下窜起来，变成绿色。烟雾往上冲，像蛇一样扭在一起。绿烟迅速扩散，碰到雪地，冰就开始融化，露出下面黑漆漆的裂缝。
“这是神经孢子。”沈倾寒低声说，“吸一次，记忆会被清空。吸两次，意识会崩溃。第三次……复制体就会醒。”
江晚看着那团绿烟，忽然笑了。“十七年前，他们把我关进实验室，在我背上打针的时候，说这是为了人类进化。”她看向那个戴面具的女人，“现在你拿这个吓我们？”
她把空的金属管扔进火堆，声音很轻：“你已经晚了十七年。”
女人的影像晃了晃，面具裂开一条缝。“你们逃不掉的。你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没有你们，极光就不会存在。”
沈倾寒突然动了。
她一把扯掉风衣，接着撕开衬衣。衣服碎片落在雪地上。她赤着上身跪下，锁骨上的双生花图案开始跳动，颜色从暗红变成猩红。
她抬起头，对着天空喊：“你们想看极光？我给你们看！”
江晚立刻转身，背贴着她的背。两人双手紧紧握住，手指扣在一起。江晚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骨头里钻出来。她咬住嘴唇，没叫出声。
两道光从她们背后亮起。
一道是金色的，很烫；一道是蓝色的，很冷。光芒交织在一起，从她们为中心向四周炸开。光扫过雪地，碰到绿烟时，绿烟像蜡一样化掉了。
空气中响起细小的爆裂声，那是孢子被烧毁的声音。
女人的影像剧烈晃动，面具彻底碎了，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不可能……你们不该能抵抗……那是最强的记忆清除剂……”
“你忘了。”江晚开口，声音很稳，“我们不是第一次被打进地狱。也不是第一次爬出来。”
话刚说完，影像“啪”地消失了，只剩下一串杂音在空中回荡。
绿烟没了。雪地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声音。
沈倾寒身子一晃，一只手撑在地上。她喘得很厉害，头上全是汗，但皮肤却冷得像冰。江晚也坐了下来，左臂上的伤口在流血，血滴到雪上。
她伸手摸了摸后背，符文还在发光，但没那么烫了。她的体温也在下降，冷意从手脚往身体里钻。
“你还好吗？”她问。
沈倾寒没回答。她抬头看着江晚，嘴角微微扬起。“他们一直说我们是失败品。数据不对，情绪不稳，不能量产。”她的声音很哑，“可现在……我们才是唯一的成品。”
江晚没笑。她扶住沈倾寒的肩膀，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远处的天空变了。原本的绿光慢慢消失，变成了金红色，像燃烧的河横在天上。
“你还记得第一次注射的感觉吗？”沈倾寒忽然问。
江晚停了一下。“疼。像虫子在骨头里爬。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最后。”沈倾寒说，“他们在记录上写‘x-7号实验体失控，建议销毁’。可没人敢动手。因为我睁着眼，一直在笑。”
江晚握住她的手。“现在没人能销毁我们了。”
沈倾寒点点头，想站起来，腿却软了一下。江晚赶紧扶住她。两人靠在一起，坐在火堆边上。风越来越大，吹着灰和雪打在脸上。
江晚从怀里拿出一块布，轻轻裹住沈倾寒的肩膀。动作很小心，避开了图腾的位置。
“他们会再来。”沈倾寒说。
“那就再来。”江晚答。
她们都没再说话。雪开始下，不大，但很密。落在江晚睫毛上，化成水滑下来。她眨了眨眼，看见沈倾寒呼出的气变成白雾，一下，又一下。
符文的光慢慢变暗，但没完全灭。江晚能感觉到，那东西还在她身体里，像一颗跳动的心。
沈倾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几乎要捏断。
“有人在读我们的记忆。”她说。
江晚皱眉。“什么意思？”
“刚才的毒雾……不只是攻击。它在收集数据。我们的心跳、反应、脑电波……全被传出去了。”沈倾寒闭上眼，“他们在重建系统。用我们当模板。”
江晚沉默了几秒。“那就让他们建。”
“你说什么？”
“让他们建。”江晚重复，“等他们做出第二个我们，第三个我们，第十个我们……我们就亲手毁掉每一个。”
沈倾寒看着她，眼里慢慢有了光。
远处传来嗡嗡的声音，像是飞行起来了。江晚没抬头，只是把沈倾寒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沈倾寒点头，手慢慢松开她的手腕，按在自己锁骨的图腾上。那里又开始发烫，红得像要滴血。
江晚把手放上去，两人的手掌贴在一起。
风把雪吹成圈，围着她们转。天上的极光越来越亮，照得雪地泛着金红色。
沈倾寒忽然说：“我不想再躲了。”
江晚嗯了一声。
“下次见面，我要让他们看清我的脸。”
江晚抬起手，轻轻擦掉她额头的汗。“好。”
飞行器的声音越来越近，从北边压过来。江晚终于抬头，看向那个方向。
她没动，也没让沈倾寒动。她们就坐在那里，背靠着背，像两座不会倒的碑。
沈倾寒的手一直按在图腾上，指缝里渗出血，混着汗流下来。江晚感觉到那股热，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点松。她用右手把它往里推了推，直到卡住指节。
风停了一瞬。
飞行器的影子投在雪地上，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