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但见涛涛之水碧波万顷,此刻却仿佛如凝滞一般。
两道圣人气机遥遥交感,彼此间虽尚未照面,然天地道韵已随之流转。
那天地间的紫气浩荡不休,却又被束缚于东海之滨,未曾肆意蔓延半分,显然是圣人有意约束,不欲过分惊扰洪荒众生。
通天教主身影自金鳌岛一步踏出,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太上老子法驾前,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通天,恭迎大兄法驾。”
“不知大兄今日缘何有暇,莅临吾这东海陋地?”
他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太上手中那根看似寻常,却隐隐牵动四方大道法则的扁拐。
太上停下云头,其面色平淡无波,然眼眸开阖间似有混沌生灭。
他并未直接回答通天之问,反而轻轻一叹,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通天耳中,更仿佛在周遭道则中回响:
“唉,通天吾弟。”
“为兄清静惯了,门下仅得玄都、麻姑二人。”
“弟子稀少,便不得不看顾得紧些,容不得无缘之算计,玷污了那一点纯然道心。”
此言一出,周遭空气仿佛又沉重了几分。
通天教主脸上笑容微僵,随即恢复自然,心中却是凛然。
大兄此言,看似抱怨弟子少需费心,实则是直指多宝算计人教之行,已然触碰其底线,更是点出他这师尊管教不力之责。
他略作沉吟,心知此刻强硬辩驳绝非上策,于是语气放缓,话语中带着几分追忆与恳切:
“大兄所言甚是。”
“只是...多宝那孩子,大兄亦是看着他自微末中成长起来的。”
“昔年在东昆仑,吾等三兄弟论道乾坤时,他便已侍奉在侧,聆听大道玄音。”
“彼时,吾等三兄弟门下,尚还空旷。”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太上的神色,继续道,“此次之事,依吾看来,终究是小辈们自身道途的争锋与抉择。”
“多宝欲谋前路,行险一搏,虽方式欠妥,然其心或可悯...大兄,可否...予他一个自行争取的机会?”
通天将“弟子间的事儿”和“东昆仑旧情”抬出,既是打感情牌,也是试图将事件定性,避免上升至圣人层面的直接干预。
太上老子闻言,眼帘微垂,似在权衡,手中扁拐轻轻摩挲,周围时空都随之微微荡漾。
还别说,这多宝太上圣人这里还真有不少的情分,只是...让他门下弟子凭白受他的因果牵连,却是不得行。
不过...
半晌,太上方才抬眼,目光平静却深邃地看向通天,缓缓道:“也罢。”
闻言,通天心中一松。
然而太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微变。
“便依你之言,给他一个机会。”
太上语气依旧平淡,“然,机缘在天,亦在人为。”
“若他此番谋求不得,证明其道缘未至,棋差一着...那么,日后,便让他随老道吾,亲自走一趟西方吧。”
亲自走一趟西方!
此言如同惊雷,在通天心海中炸响。
自家大兄难不成也有意布局于西方不成?
且,他更清楚自家大兄虽清静无为,但若出手布局,其深远的算计,绝非多宝所能抗拒。
一旦多宝落入大兄手中,届时再前往西方,无论过程如何,其结果多半是要成为大兄手中一枚定下与西方因果,或是布局未来的重要棋子,再难有真正的自主之道!
这与他的初衷,让多宝自行择道,哪怕脱离截教也能逍遥自在的想法,可谓南辕北辙!
一瞬间,通天教主眸中亿万道则符纹明灭,周身气机引而不发,却仿佛有无数世界在其眼中生灭轮回,层层天机被其强横的神念撕裂、重组、推演。
他在权衡,在挣扎,在评估一切可能的变数与代价。
东海之天象随之剧变,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雷霆密布,时而万剑虚影横空,皆是圣人心绪引动的外在显化。
最终,所有的激烈挣扎归于沉寂。
通天眼中神光内敛,化作一声悠长而略显无奈的叹息:“...便...依大兄之意。”
他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此刻便与自家大兄做过一场?
那只会将事情推向更不可控的深渊。
何况,大兄虽行算计,但终究念及三清情分,定不会将多宝逼入绝境,至少留了一线“谋求西方”的希望。
而且,以大兄之能,即便多宝真入了西方,也未必就是永世沉沦,或许另有缘法...
更重要的是,正如大兄所言,他通天,是多宝的师尊。
“一切,便看他的造化吧。”通天心中默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然。
“既是他自己选的路,便需他自己去承担。”
“吾这师尊...也唯有在最后,尽力为他兜底了。”
太上见通天应下,便微微颔首示意,不再多言,手中扁担重新化为拂尘,轻轻一摆,那弥漫东海的沉重圣威悄然散去大半。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方被屏蔽的海域,眼神幽深,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而通天,亦随之望去,师徒之缘,未来之道,尽系于那片波涛之下,两位小辈的“因果”局中。
东海之上,风浪似乎更急了些。
却说这东海之上风起云涌,然对麻姑等三人...或者说四人来说,却是半分未有感应。
至于说除了麻姑、玄都与多宝外的最后一人嘛,也不是他人,正是阐教十二仙首中的师兄广成子是也!
却说广成子自东海龙宫而出后,便一直缀在几人身后遥遥相望,其周身有元始天尊所赐之符篆屏蔽天机,是以前面三人等不察分毫!
其作为阐教的得道仙家,自是有德有行,之所以有被多宝牵着走的样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就如多宝一般,他广成子虽上有副教主与南极师兄两位。
可他却是被元始师尊早就定下的传道弟子,责任重大。
只是,他为的不是自己罢了。
广成子也是叹了口气,其他人倒也罢了,唯有慈航师弟颇为固执,唯恐其与诸人道途受阻,少不得也得有得演场大戏。
若是他能像南极师兄一般清闲便好了。
如今他生生暂时压制自己的准圣之路,也不知是对是错。
毕竟日后说不得阐教也要走截教如今化育众生的路子。
届时,阐教之名存与不存,又有何区别。
毕竟他们阐教众弟子是真的被放养,且各开山门。
日后一家一派...一祖师,还不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