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行宫之内,残垣断壁间还萦绕着未散的剑气与烟尘。
四尊大修士的身影立在满地金身碎片中,一时竟无人言语。
太乙真人垂眸望着指尖那缕若有若无的莲花清气,眉头微蹙,往日里杀伐果决的锋芒收敛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掩的沉凝,这般失神之态,在他身上实属罕见。
南极仙翁抚须而立,目光扫过殿中狼藉,终是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李靖此子,早年曾拜入西昆仑度厄真人名下学艺。”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几分洞悉因果的了然,“那度厄真人本是散仙出身,性情淡泊,只因见李靖根骨尚可,便收在门下传了些粗浅道法。”
“可惜此子尘缘深重,与仙道终究无缘,学了些皮毛便下山投了人间军伍,倒也算是另辟了一条出路。”
话音落下,太乙真人眸色微动,抬眼看向殿外天际,冷哼一声:“散仙?怕是心思未必如表面那般淡泊。”
他指尖轻轻一弹,那缕莲花清气消散无踪,“如今封神大劫已起,李靖三子皆入吾等阐教门下,他身为授业恩师,岂会不知其中因果?”
“如今,其不在洞府躲着,偏在此时出此馊主意,让李靖亲手毁去哪吒金身,分明是有意搅动这潭浑水。”
这话一出,敖广顿时皱起了眉头,龙王袍袖无风自动,带着几分不解:“太乙道友此言差矣。”
“这度厄真人声名在外,素来以公道自持,其既是李靖恩师,断无坑害弟子之理。”
“此等让父子反目、骨肉相残,这等昏聩主意,他怎会做得出来?”
“贫道记得...”麻姑纤手轻拂鬓边发丝,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那度厄真人与阐教灵宝道友相交莫逆,情份不浅。”
“按说看在灵宝道友的面子上,他也该对哪吒多有照拂,怎会反而推波助澜?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或是被人暗中算计了?”
“隐情?”太乙真人听到“灵宝道友”四字,脸色愈发沉凝,一声冷哼带着凛然怒气,“他与灵宝师弟交好是真,可与那位石矶,难道就不是多年至交?”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南极仙翁、敖广与麻姑皆是一怔。
石矶死于太乙手中之下,此事在几人之中之中早已不是秘密,只是众人从未将她与度厄真人联系在一起。
太乙真人缓步走到殿中那片金身碎片最密集之处,脚尖轻点,一片琉璃碎屑腾空而起,其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煞气:“石矶乃截教门下,与度厄真人相识于未成名之时,二人曾在西昆仑多次论道,交情匪浅。”
“如今...石矶死于贫道之手,他表面看似置身事外,暗地里怕是早已心存怨怼。”
他指尖凝起一缕真火,将那片碎屑上的煞气灼烧殆尽,语气愈发冰冷:“李靖本就对哪吒心存芥蒂,那度厄真人只需稍加点拨,再随便以一些李靖心结为由撺掇,便能让他做出毁去金身之事。”
“既报了石矶的仇,又能搅乱吾阐教的布局,顺便试探天庭与阐教的底线,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得很。”
敖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与石矶无甚交情,却深知截教势力庞大,度厄真人此举,无疑是将李靖、哪吒乃至整个陈塘关都推向了风口浪尖:“如此说来,度厄真人是故意借李靖之手,挑起阐教与截教的又一场纷争?可他一个散仙,为何要卷入这等凶险漩涡之中?”
南极仙翁抚须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大劫当前,仙、神、人三界势力重新洗牌,便是散仙也难独善其身。”
“度厄真人虽不入任何派系,却难免想在这场大劫中分一杯羹。”
“他既与灵宝道友交好,又念及石矶旧情,这般左右逢源,怕是想两面下注,待劫后从中牟利。”
麻姑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他明知李靖三子皆归阐教,仍执意如此。”
“如今既报了私仇,又能向截教示好,同时还能试探阐教的容忍度,当真是一箭三雕。”
“只是他千算万算,怕是没料到太乙道友早已暗中护住哪吒神魂,他这番谋划,终究是白费了心思。”
太乙真人脸上露出一抹冷峭的笑意,掌心重新凝起莲花清气,那清气氤氲流转,带着生生不息的生机:“他想借刀杀人,却忘了我哪吒乃是灵珠子转世,身负天命,岂会这般轻易殒命?”
他抬眼看向殿外,目光穿透层层云层,落在陈塘关李靖府的方向,“不过,度厄真人既然敢插手此事,便该想到后果。”
“这因果,迟早要清算。”
额,麻姑本来就是顺着气氛说两句,没想到自家好友还挺较真。
说起来,她是不信度厄真人会做出为石矶复仇的事来的。
不过嘛,若说其没暗示李靖让哪吒胎死腹中,麻姑也没办法作假。
毕竟在场众人的修为可都不比度厄真人低,相反出身大教与大族的他们,谁还没个能掐会算的本事。
虽然如今天机晦涩,可你要是真小瞧了天下人,那还不如洗干净脖子等死呢。
度厄真人些许的小动作,在没什么大影响的前提下,或许还真就看在往日的作为与名声上,不甚在意。
可你要是小动作多了,你再试试。
真当阐教这帮人是什么好脾气?
别说麻姑不信,恐怕南极也不会信的,适才麻姑迎合的,还不是南极这厮嘛。
当然麻姑还是有一点小心思的,她其实也是与度厄真人相识的。
也不看看西昆仑是谁的地盘,麻姑曾经总往西昆仑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厮。
这位西昆仑的度厄真人,严格上来说,算得上是一位标准的散仙了。
出世晚,无师承,灵宝一件拿得出手,是以平日里左右逢源。
其看得准时机,会为自己谋划,该出手就出手,出手就不犹豫。
最后呢,在大劫中混了波德业,如此有了份拿的出手的凭借,最后到底是入了西方。
这份编制拿得,麻姑敢说是没有水分的,可...也就那样吧。
度厄真人虽善于投机,可就封神后的西方教哪里还能让他插的上手呢。
不上不下,位尊又不那么尊,但你要说人家没本事,那可真是瞎了心了。
总之,如今在天庭框架不那么完美,玄门大势转变的这个时候,与其让度厄这厮为日后西方添砖加瓦,不如让其瞧瞧这玄门的大船是不是那么好下!
麻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论投机,还能有人比得过她吗?
可显得这厮了,本来女娲娘娘让她照看灵珠子,如今在她出面做中间人的情况下,一切都在往利好的方向走着,
偏这厮弄不清状况,如今多此一举的情况下,于情于理麻姑都不会让其心安得渡过大劫。
不然她这个娲皇宫行走还真就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