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广龙眉微蹙,随即舒展,沉声道:“姑姑多虑了...吧。”
“这位燃灯道友乃是阐教副教主,哪吒亦是阐教核心弟子,同气连枝,怎会刀剑相向?”
他虽若有所思,觉得自家姑姑不会无的放矢,可当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位会放着副教主不做的。
所以,敖广只念及阵营归属,并未深想其中关节,只当是麻姑多虑了封神劫中的变数。
太乙真人也连连点头,摩挲着哪吒的头顶笑道:“老道也觉得无妨!燃灯老师虽平日里更亲近文殊、普贤几位同门,可到底是阐教一脉,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为难自家晚辈。”
“哪吒这身子骨刚成,先好生修炼便是,哪用想那么远!”
他性子洒脱,素来不信阐教内部会起嫌隙,只当麻姑是提醒哪吒勤勉修行。
他还以为自家好友是好意,打算用燃灯老师告诫哪吒自省呢。
不过,他觉得有些多余,他自己的弟子,自己约束就是,何用得上他人,好友纯粹是多想了。
唯有南极仙翁,抚须的手指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抬眼看向麻姑,见她神色淡然,便知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封神大劫之中,同门反目、阵营洗牌的事并非没有可能,那位燃灯道友向来深谋远虑,行事素来有自己的章法,今日麻姑点破这层因果,未必不是未雨绸缪。
他沉吟片刻,并未多言,只是对着麻姑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与感激,算是领了这份提醒。
而哪吒听得这话,不仅没有半分忧色,反倒眼中桀骜更盛。
他抬手攥紧拳头,琉璃色的肌肤下灵气翻涌,朗声道:“多谢师叔提醒!可弟子不惧!”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狂傲,“便是副教主真要与我为敌,我也能凭这莲身、这本事,打出一条生路来!修行快慢,弟子自有计较,断不会让旁人握住命门!”
说罢,他周身清气再度蒸腾,背后九品莲台虚影一闪而逝,净世威压隐隐扩散,竟是半点没将这潜在的风险放在心上。
麻姑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言,只淡淡一笑:“你有这份心气便好。”
“大劫之中,唯有自身实力过硬,方能立足。”
她抬手一挥,那道护在哪吒周身的净世灵光又凝实了几分,“这道灵光可护你一时,往后路,便需你自己走了。”
“多谢师叔再造之恩与提点,弟子感激不尽!”
哪吒收起桀骜神色,对着麻姑深深一揖,语气诚恳。
他虽年少轻狂,却分得清好歹,麻姑不仅为他重塑了远超从前的仙身,还特意点破潜在隐患,这份情分他记在心里。
起身时,他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灵气,琉璃色的肌肤下似有星河流转,心中底气十足。
目光扫过太乙真人、南极仙翁、敖广三人,最后落在太乙身上,躬身行礼道:“师父,弟子此番死而复生,与生父李靖的因果虽了,可他当时逼我剔骨还父之仇、弃我于不顾之恨,郁气难平!”
“如今这口恶气不出,徒儿心关难过。”
他话音未落,周身清气已化作劲风,背后风火轮骤然显现,红蓝二色火焰熊熊燃烧,映得他眸中怒火翻腾:“容弟子失陪片刻,今日定要去陈塘关,向那李靖讨个说法!”
不等四人反应,哪吒足踏风火轮,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只留下一串破空之声。
“这小子!”太乙真人气的跺了跺脚,“性子还是这般急躁!”
南极仙翁抚须沉吟:“执念不消,确实有碍修行。”
“他新得仙身,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强行阻拦反倒不美。”
敖广也有些不自在,可哪吒自重生后也算有礼,可见这孩子并非真的顽劣,不堪造就。
于是他龙躯一晃,碧波灵光裹着祥云跟上:“李靖毕竟是他生父,想来哪吒也不会真下死手,不过是出口恶气罢了。”
太乙真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正是此理!咱们远远跟着,莫要让他真把李靖打杀了,等他出够了气,咱们再出手拦下便是。”
四人皆是颔首应允,毕竟李靖与他们无甚深交,犯不着为了他拂逆哪吒的心意。
其实麻姑也说不来什么阻拦的话来,哪吒有错,可身死之仇可看做因果了结。
那父子亲情何断?哪吒还是看重李靖的,不然何至于如此不依不饶呢。
换成麻姑,说不得这会儿,李靖的骨灰都被扬了呢。
当下四人各驾祥云,慢悠悠地跟在哪吒身后,往陈塘关方向而去,既不催促,也不远离,只做旁观之态。
此时陈塘关李府,庭院之中。
李靖身着便服,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抬头望向翠屏山方向,那里方才霞光万丈、祥云缭绕,惊天动地的异象连陈塘关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仙道未成,可他又不是傻。
翠屏山是哪吒行宫所在,这般大的气象,除了哪吒,还能有何事?
不怪他敏感,实是这近几日也是坐立难安,到底是他自己的孩子,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不好,不好!”
李靖心中烦闷不已,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仙道未成,却也并非愚钝之人,哪吒当时何等刚烈,被他逼得剔骨还父,若真是其复生,岂能善罢甘休?
他也不屑于对一个孩子说爱啊这类的东西。
他虽然愧疚,可却不悔。
李靖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是闭门不出,还是前往西昆仑求援,忽听得府门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似惊雷般炸响:
“李靖!汝且出来受死!吾哪吒归来,今日特来向你讨个说法!”
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与滔天怒火,穿透府门,震得庭院中树叶簌簌作响。
李靖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可随即他便整理好心绪,施法对着殷夫人所在的屋子设计了一道避音结界。
他的妻子病了,纵然她唯一在身边的孩子死而复生,可他怕她再听到自己丈夫的死讯而一病不起。
修行之人能生什么病呢?还不是心病!
随后,他大步的走出府院,直往大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