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都多。
麻姑指尖捻动的灵诀倏然收势,眉眼间凝了层霜色,只静立在阵外云气里,看那诛仙阵内风雷陡生。
没错她被自家师尊一袖头子,连带着众多徒儿与弟子都被甩出来了。
一点也不体面!
不过看着自家师兄一样的待遇,她心里就平衡了。
于是众人只能在大阵外观摩。
阵中,通天教主一袭青氅猎猎,拂尘扫过处,四剑嗡鸣震颤,剑气冲霄,将阵内时空都劈出万千裂隙。
他抬眸望向阵前那道玄衣身影,声如金石相击:“兄长既执意偏袒那阐教门下,便休怪贫道不念手足之情!”
太上老君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孩般莹润,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声若洪钟,漫过漫天剑啸:“贤弟执迷不悟,须知逆天而行,终有倾覆之危。今日贫道便破你此阵,也省得三界生灵再遭劫难。”
兄弟二人虽然是演戏,可这些年的不满到底是有些的。
一位打算让其认清自己的‘弟’位,一位也是打算倒反天罡的揍哥哥。
其中的小心思,二人各有思量,唯有这一场较量是少不了的。
不然如何钓鱼呢?
只见太上话音未落,他袖袍轻挥间,便有三道清光自他头顶冲天而起,氤氲流转间,化作三道与他一般无二的身影,或执拂尘,或捧金丹,或擎扁拐,正是那一气化三清的无上妙法。
三道法身与本体并立,四道身影皆道骨仙风,玄光湛湛,直压得诛仙阵内的戾气都为之一滞。
通天教主见状,自己大兄压箱底的神通都用出来,哪里不明白,这是要修理自己。
他虽然不惧,可也不想平白的挨一顿毒打。
于是通天装作勃然大怒之态,遂厉声喝道:“好个一气化三清!兄长竟也施展出这般神通,贫道倒要看看,汝这法身,能否挡得住我诛仙四剑!”
言罢,他将拂尘猛地一掷,那拂尘化作万千银丝,裹着四剑剑气,朝着老君四人绞杀而去。
阵内顿时天翻地覆,紫电横空,罡风裂宇。
太上四道身影从容应对,或引剑气入虚空,或化罡风为瑞气,三清法身更是妙法无穷,金丹迸射万道霞光,扁拐横扫乾坤震颤,与通天教主的滔天神威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般惊天动地的争斗,直看得阵外诸神胆寒,唯有通天身旁的多宝道人,眸中燃着灼灼怒火。
没错,同样待遇的截教众弟子,唯有其强行留下了来。
毕竟那力道不大,不过都是自家师尊施展,众人没有抗拒罢了。
多宝本就自以为勘破些许天机,暗自定下了日后的修行去向,谁知大劫骤起,座下最得意的徒儿竟陨落在阐教金仙的法宝之下,尸骨无存。
此恨绵绵,如何能平?
那可是他唯一的弟子,精心教养多年的传人!
他紧攥着双拳,指节泛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眼看着阵内风云变幻,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
忽听得阵内一声巨响,老君本体将太极图一展,那图卷铺天盖地,化作无边天地,竟将通天教主的剑气尽数收去。
紧接着,他探手取出一物,乃是从自家徒儿那提前取来的一个风火蒲团,那蒲团通体赤红,燃着袅袅真火,甫一出现,便有紫气萦绕其上。
恰在此时,多宝道人见通天教主渐落下风,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便要冲入阵中通天身旁相助。
他脚踏祥云,身披万道霞光,掌中祭起一口宝剑,就要直取老君后心。
老君似是早有预料,头也不回,反手便将那烽火蒲团掷出。
那蒲团如一道流火,快如闪电,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多宝道人的足下。
甫一触之,便有万钧之力涌来,将他周身法力尽数禁锢,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分毫。
“多宝,安敢如此放肆!”
太上声如雷霆,三道法身齐齐转身,三道清光射在多宝身上,将他的护身法宝震得粉碎。
多宝道人又惊又怒,张口欲骂,却被风火蒲团上的真火燎得口舌生疼,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君将蒲团一收,连人带物摄了过去,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通天教主见爱徒被擒,看似睚眦欲裂,实则心思到底是有所触动,假装怒吼着催动诛仙四剑,剑峰直指老君眉心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可他此刻到底是被太上瞧出来了几分,三清法身联手攻来,太极图卷再次展开,将他困在其中。
他缓步走上前来,叹道:“贤弟,何必执着。”
太上的一语双关,通天懂得,可却不愿停下。
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也不想总是在两位兄长的庇护之下,他是上清灵宝,同为三清,他自也是不弱于人。
哪怕是自己的两位兄长!
通天教主望着半空中被风火蒲团缚住的多宝,眼底因演戏而翻涌的怒意渐渐沉了下去,余下的竟是几分难以言说的怅惘。
说不失望,那是自欺欺人。
他何尝不知,此次大劫乃是天数轮转,也是他定下的证道之机。
此劫过后,他上清之道散如天星,虽失了大教之形式,可道统不息。
他从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于弟子,是以门下弟子各有机缘,各寻出路,他素来不拦,也从不强求。
如金灵沉稳持重,杀伐果决,纵然身陷劫数,也断不会失了本心,其重归神道日后位尊无人能欺。
无当通透灵慧,早早便勘破迷障,日后便是隐于山野之间避劫,或持上清法脉都可,亦无人可小瞧。
龟灵儿也是一般,他的亲传,总不会失了尊贵。
唯独多宝,他这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大弟子,道行神通皆是截教翘楚,却偏偏勘不破一个“诚”字,被己道蒙了心窍,多做多错,徒做多余之事。
如今,竟在这等关头失了分寸,贸然对师长,对圣人出手。
这般心性,纵是道法再高,又有何用?
通天暗自一声长叹,眸光掠过太上老君,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无奈,有默许,更有几分“任凭处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