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音回到早教中心的第一节课,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连小朋友们也察觉到她的异常,纷纷上前来询问她的状况。看着那一张张关心的小脸,何音只能强装微笑,推说自己走神是因为身体还在恢复。
其实,她之所以心神不宁,完全是是因为胡欣然临走时说的那句:
“去问问你那位高先生,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何音看着手机里那辆车的照片,不明白胡欣然为什么要让她去问高峰。但是,胡欣然不会毫无根据地说出这句话。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高峰,克莉丝忽然从身后出现,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何音正想着他们指的是谁,一回头就见高穆诚默然站在身后。
何音还没来得及拒绝,吴姐就为了排课的事把克莉丝叫走了。
等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何音窘迫地移开了视线。高穆诚隔了两个位子,坐下来,修长的手随意地搭着椅背,微笑着看向她:
“听说你已经康复了。”
“嗯,正想着谢谢你之前帮我瞒着克莉丝。”
高穆诚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谢我?”
“总之就是谢谢你。”
“那心理工作室那边还去吗?”
“前天去谢过乔医生了,之后就不用去了。”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忙着到处谢别人?”
何音一想确实如此,不禁也笑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
高穆诚注意地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递到何音面前:
“那天想问问你的情况,才发现,原来我们还没加过联系方式。”
何音正打算扫,脑海中忽然闪过高峰的话,他似乎有些在意高穆诚的存在。见何音迟疑,高穆诚歪着头浅浅一笑:
“是不是怕你男朋友会介意?”
闻言,何音心口莫名紧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和对方提过男朋友之类的事。何音诧异地看向高穆诚,却发现他不笑的时候眼睛和高峰很像,一样的深邃而不可琢磨:
“我提过我男朋友的事?”
高穆诚眼神蓦然一滞,转瞬间换上了和善的笑颜:
“我想,现在的大学生应该不至于那么没眼光,放着你这样的女孩不追。”
何音心中仍有一丝疑虑,却还是加了他的微信。
高穆诚似乎毫无察觉,自然地问道:
“你一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何音正想着怎么回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负责案件的警察打来的,说是人已经找到了,让她去一趟所里。听到这个期待已久的消息,何音既激动又忐忑。事情终于要迎来结尾了,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很害怕,既害怕那个人,也害怕结果不尽如人意。
“是出什么事了吗?”
高穆诚的话将她拉了回来。
何音摇了摇头,随口说了一句:
“我临时有点事,要先走,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回头见。”
说完就匆匆往门外走。她第一时间打给了高峰,想让他陪自己去,但对方没有接。想了想她又拨通了大姐的电话,好在大姐正在寝室里,两人约好在派出所见。她正忙着低头查公交线路,高穆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落东西了。”
何音惊讶地回头,只见他指了指手里的袋子。何音尴尬地接过来:
“哦,谢谢!”
“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没关系,我坐公车就可以,克莉丝应该一会儿就结束了。”
“你现在心神不宁的,我让你一个人走,克莉丝反而会怪我,你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说完,高穆诚便快步走向停车场,完全没给何音拒绝的机会。上车后,何音把具体地址发给了高穆诚,紧接着,又发给了高峰。但是,无论电话还是信息,对方都没有回复。何音紧握着手机,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高穆诚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轻声说:
“如果你不介意,不妨说给我听听,兴许我能帮的上忙。”
对方话语间的平和,让何音放松了些,她这才想起,无论是在乔医生的工作室偶遇的时候,还是她请求隐瞒克莉丝的时候,高穆诚从来没问过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个恪守边界的人,似乎是可以信赖的。
何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高穆诚安静地听完,沉吟了片刻,问道:
“那警察现在是让你去认人?”
何音回忆了一下警察说的话:
“他们只说人抓到了,让我去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说。”
“当时,你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了吗?”
“……没有。”
“那除了声音,还有别的可辨识的特征吗?”
“还有鞋子上的五角星,因为歪歪扭扭,所以我记得。”
“这些细节你都告诉警察了吗?”
“凡是我记得的都说了。”
“……你说你拿手机打了他,打到了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打完我就跑了,没敢回头。”
“这件事你也告诉警察了?”
“嗯。”
“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何音想了一下:
“那女警倒是说了一句:‘在那么慌乱的情况下,你很有可能打到的是椅子,你不是说手机砸坏了吗?’”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听到了他的叫声,所以,我应该是打到他了。”
高穆诚略一思量,沉声道:
“……一会儿你别下车,我先进去问问情况。”
“是有什么问题吗?”
“别紧张,只是以防万一。”
进了派出所的停车场,高穆诚叮嘱了一句:
“你在车里等着。”
何音茫然地点着头,心中的不安却越发膨胀起来,她看了眼手机,高峰仍是没有回应,大姐那边也没有消息。何音独自坐在安静的车里,越等越心慌,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情也许并不会简单了结。
过了好一会儿,高穆诚才回到车里。尽管他面色如常,可眉宇之间却隐藏着一丝忧虑:
“何音,现在情况有点变化,但你不用急,都是可以解决的。首先,你可能需要一位律师。”
“律师我倒是认识一位,但是,为什么要找律师?”
高穆诚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
“那个人是找到了,他也承认当晚在现场的人就是他。但是,他不承认自己有任何骚扰的行为。他说他是看到你一个人大晚上坐在暗处,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主动上前关心你,但反而被你攻击了。”
高穆诚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好像打到了他的眼睛,对方现在要告你故意伤害。”
之后高穆诚说了什么,何音便再也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耳中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