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菜场外的小弄堂两侧,满是小吃店的档口,炸、烤、蒸、煮、卤无所不有,酸、甜、苦、辣、冰一应俱全。各色食物的香味融合在一起,简单而温暖,这小街小巷间的安稳,让何音觉得自在。
那人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不觉得饿吗?”
何音抬眼看向那人:
“不是说喝饮料吗?”
“饿着肚子怎么喝饮料?”
那人自说自话走进一家小店,叫了一笼烧卖和一份炸肉丸,示意何音买单。何音无奈付了钱,坐下时,那人已经打好了两碗紫菜汤,拿了两份餐具摆放整齐。
何音瞟了一眼那人造型怪异的外套:
“你这人也蛮奇怪的。”
“哪里奇怪了?”
“没人会穿成这样来小吃店吧。”
那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那是你给自己画的界线,并不能影响我。”
何音愣了一下,她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不禁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帮我?”
“原因有三。”
那人煞有其事地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就像之前说的,因为讨厌高穆毅;第二,因为我实在是太闲了;第三……”
那人见烧卖上桌了,立马放下了手指,拿起筷子:
“吃了烧卖再说。”
何音夹了一个放进碟子里,倒了一点香醋和辣油,正要下口,那人扬手制止道:
“这汤汁跟人的愤怒一样,不凉一凉,肯定会让你后悔的。”
何音注意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提醒你,汤汁烫嘴。”
那人作势吹了吹烧麦,随后整个放入口中,一脸享受地闭着眼:
“人间美味。”
何音低头咬了一小口,想试试温度,不料皮里裹着的汤汁全漫了出来。她只能狼狈地端起碟子,仰头喝了下去。
那人含笑看着她:
“你倒是不浪费。”
何音尴尬地喝了口汤,夹了第二个,一口塞进嘴里,鲜美的汤汁在唇齿间绽开的瞬间,整个烧卖的口感都变得非同凡响。何音不禁赞叹地点了点头。
“这家的炸肉丸也是一绝,吃过以后一定让你难以忘怀。”
那人说话间,老板将金灿灿的炸肉丸端了上来。何音夹起一个,小心吹了吹,见那人蘸了些碟子里的蘸料,她也点了一下,放入口中。酥脆的肉丸在齿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鲜嫩多汁且q弹的肉质混合着蘸料酸甜的口感,让何音忍不住一连吃了三个,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所以,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你还挺执着的。”
那人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
“第三呢,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为什么要撒谎。”
何音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没撒谎。”
那人粲然一笑:
“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会掩饰。”
说完,那人便起身离开了小店,何音跟上去,却见对方往一旁的蛋挞店走。她不禁一皱眉:
“蛋挞我可不买单。”
“错过这家,保准你后悔。”
那人回头冲她扬了扬眉,便径直走进了店里。
等他们走进糖水铺子时,何音的胃里和手里都是沉甸甸的。她靠着墙壁,有气无力地说:
“我可吃不动了。”
“错过这家的芒果冰,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人信誓旦旦地说完,点了一份芒果冰和一份草莓冰,便径直坐到了位子上,何音不情不愿地付了钱,拿了蜂鸣器坐下:
“吃完这家,我们就两清了。”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着: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再送你一个提问的机会。关于那个画廊里的人的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但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再问。”
何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何音:
“不换个更有价值的问题吗?”
“你希望我问你什么?”
振动的蜂鸣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人端来沙冰,把空碗和勺子递给何音,随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得罪高穆毅这样的人?”
一想到那张恶魔般的脸,何音便皱起了眉头:
“准确地说,是他得罪了我。”
那人失笑道:
“那他怎么得罪你了?”
“这个嘛……”
何音沉吟了片刻,恍然察觉对方巧妙地回避了自己的问题:
“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可是厄运魔童,咱们以后再也不见,对你来说才是好事。所以,就不必互通姓名了。”
闻言,何音没有再追问,专心地吃起了芒果冰。
“……你就没别的想知道的事了?”
何音想了想,好奇地问:
“刚刚那幅画,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哪幅画?”
“就是那幅画了两条线的画,什么简约主义、象征主义的……”
“哦,那幅啊!”
那人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其实那些人都说错了,那幅画应该属于权力至上主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画家的身份,决定了画的价值,哪怕那是一张白纸,也会有人为它买单。”
何音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还挺复杂。”
“不用当真,管他什么主义,都得吃吃喝喝。”
那人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店门口往来的路人,他的洒脱让何音想起了胡欣然,只不过他是若无其事,而胡欣然是不屑一顾。
何音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你认识胡欣然吗?”
那人愣了一下,莞尔笑道:
“可惜,你的提问机会已经用完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着,那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何音把一袋子蛋挞递到他手里:
“辛苦你带给美容院的姐姐。”
“人家减肥,才不吃这种甜食呢!”
话虽如此,那人还是接过了袋子,默然挥了挥手,走出了店门。何音勉强吃完了一大碗冰,只觉得胃里冷热交加,时而发胀,时而恶心。她原想着走到公交站,顺路消消食,但走了不过五分钟,胃里一阵绞痛,疼得她冷汗直流,只能蹲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何音侧头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穿红戴绿的阿姨,正扶着买菜的小拉车,弯腰看着她。恍惚间,何音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对方圆润的鼻子,以及上唇的黑痣,简直和麦克菲保姆如出一辙。何音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恰此时,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正想挂,就被好心的阿姨抢了过去:
“我来帮你说……喂,不是,我是朱阿姨,啊,那个姑娘肚子疼蹲在路边呢……”
何音无力地拽了拽阿姨的裤腿,示意她把手机还给自己。那阿姨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了一句,继续说道:
“你走大路进不来,我告诉你怎么走……”
何音又疼又急,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