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发酵的速度,并没有给她们太多的思考时间,越来越多的照片和真假参半的信息出现在网上,连养老院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评论的内容里。
父母那边似乎也有所耳闻,问起她的情况,何音编了个不存在的同学作挡箭牌,好歹暂时搪塞了过去。至于那些相识的同学的好奇心,何音仍旧选择不予理会。无法联系到何音的人,转而开始骚扰大姐。一开始,大姐偶尔会接几个,但是,接到那通找钥匙的电话后,大姐开始拒接一切熟人或陌生人的电话。
那个找钥匙的人,正是离校前将寝室钥匙交给何音,央求她帮忙收衣服的同班同学。事情发酵后,她没有联系何音,而是直接打给了大姐,请她帮忙把寝室钥匙交到宿管阿姨那里。
“看看你的善意换来了什么!”
大姐接过那把钥匙,眼里满是愤慨。何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她现在的困境比起来,一个关系平平之人的提防,对她来说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何音将吵闹不休的手机调成调成静音状态,远远地丢到一边。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天光撕破黑暗的夜幕,慢慢照亮晦暗不明的世界。她的手里捏着张磊给她的网球,脑中反复闪过倔强地奔跑着救球的身影,每一个落在拍上的球,都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和山呼海啸般的讥笑。这样一个不屈从的斗士,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
“何音,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大姐的声音里透露着紧张和不安。
何音回过头,指着泛白的天空,淡然地笑着,随后她起身走回室内,在写字板上写下:
“大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接着她擦掉字迹,又写了一句:
“我想好了,我们开始吧。”
正当两人窝在电脑前斟酌着怎么组织语言时,寝室的门被重重地敲了两下,紧接着传来胡欣然的声音:
“开门!”
大姐快速阖上电脑,叮嘱道:
“不要告诉胡医生。”
何音点了点头,这才转身打开了房门。胡欣然背着包,斜倚在门框上,不耐烦地睃着何音:
“开个门这么半天。”
何音歉意地笑着,将她迎进了门。
大姐将电脑收进背包里,对何音说:
“我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一会吃饭叫你。”
何音指了指写字板,大姐扫了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同胡欣然打了声招呼:
“麻烦你了,胡医生。”
“我一来你就走,这么不待见我?”
大姐没有理会她,冲何音招了招手,转头走了。
何音歉意地笑着,写了一句:
“大姐确实是有事。”
胡欣然夺过写字板,简单画了几笔,递给何音,只见上面画着一张被线缝起来的嘴巴。
“坐下,手!”
何音顺从地靠着桌子坐下,伸出手腕。胡欣然随意地搭着脉,揶揄道:
“你最近可真是好戏连台啊!换手。”
何音递上另一只手。
“继续保持,你现在就是我每天醒来,面对这个无聊世界的最大动力。”
胡欣然的笑意灿烂而真诚,看不出一丝同情。何音举起写字板,上面写着“无情的女人”五个字。
胡欣然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恭喜你,答对了!坐好,别动!”
何音侧目偷瞄着镜子中的胡欣然,那样神情专注的一面,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像一个真正的医者一样,专注,虔诚,充满了仁爱之心。
“你再这么恶心地看着我,小心我扎错位置。”
何音仓皇收回视线,眼睛专注地看着阳台,再不敢偏移一下。
胡欣然扎完针,悠哉地坐在二姐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刷手机。忽而,她嫣然一笑,把手机递给何音:
“你看到这个视频没,可有意思了!”
何音看了一眼,发现是她的恶搞视频,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谣言兴于愚者。”
胡欣然看着写字板,掩着嘴笑起来:
“到底是谁这么有创意,送你这么个玩具?”
“心理医生。”
“哦!”
胡欣然挑了一下眉毛,支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盯着她:
“看你傻乎乎的,居然还挺会应对。”
“大姐帮我找的。”
“她啊!也是时而聪明,时而傻!”
何音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胡欣然点了一下何音的鼻子,暧昧地说:
“你这个泥菩萨就别寻思别人的事了!”
说话间,胡欣然绕到何音身后,紧跟着,她的后颈便传来一阵明显的胀痛感。
“忍一忍。”
何音深呼吸了几次,痛感随之消减了许多。片刻后,胡欣然拔出了头顶的针,捏着何音的下巴向后仰,将一根针扎入了她的下颌。何音感觉到一阵奇异的电流蹿过舌根处。
“痛不痛?”
何音摇手,示意不痛。
胡欣然快速抽针,拿棉球按压了一下:
“……没道理啊!”
何音把写字板递过去:
“扎完身体就轻松了很多,谢谢你,胡医生!”
胡欣然不悦地瞟了她一眼:
“我需要你安慰?”
何音识趣地躲到一边,悄悄拿出手机给张磊发信息,问他到哪里了。
“还有十分钟。”
何音瞄了一眼手机,立马上前拽住正在收拾背包的胡欣然,匆忙间写了一句: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事儿?”
胡欣然背上背包,一副随时准备走的架势。何音想了一圈,不知道该问什么。忽然,她一眼瞥见大姐桌上的计划大纲,立马写了一句:
“你有认识的律师吗?”
写完,何音才想起来大姐交代了不要告诉胡欣然,可此时,她已经看到了写字板上的问题。
“律师?你想起诉谁?”
胡欣然双臂抱怀,饶有兴致地看着何音。
“就是想咨询一些问题。”
“所以,具体要咨询什么问题?每个律师擅长的领域可不同。”
何音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讲。胡欣然弯下腰,小声地问道:
“你不会是要起诉学校吧?”
何音慌忙摆手,写了一句:
“不是学校,是泄露视频的人。”
胡欣然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故作为难地说:
“安保室的人啊……我可不敢惹……”
说话间,她向门口走去,打开门时,她又回过头来,巧笑道:
“不过呢,看在你又给我找了个乐子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