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陈家的祖地深处。
一间静室之内,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数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灵力威压,让这间静室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地面上铺着由寒玉制成的蒲团,两个身影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陈三。此刻的他,早已没了那种倨傲与掌控一切的姿态,他身穿一袭素色长袍,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恭敬得像一个初入仙门的弟子。
而在他身旁,坐着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面容冷峻,双目紧闭,正是王寿口中那个失败的天才——陈方。他从头到尾都如同一尊石雕,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那沉凝的气息,却比一旁的陈三要雄浑得多。
在他们二人面前,上首的主位蒲团上,端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是雪一样的颜色,皮肤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可他偏偏没有半分行将就木的衰朽之态,反而腰背挺直如松,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竟是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静室的灵气,都仿佛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缓慢而有序的漩涡。
“老祖闭关疗伤的这些年,辛苦你们两个了。”
许久的沉寂之后,老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静室中缓缓回荡。“尤其是三儿,将家族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出什么乱子。”
陈三身体微微一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低了身子,连忙道:“不敢!陈三能为老祖和家族分忧,是三儿天大的荣幸,何谈辛苦二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濡慕。
这位,便是陈家真正的擎天之柱,闭关近二十年的陈家老祖!
“呵呵,三儿不必自谦。”陈家老祖浑浊而锐利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的功劳,老祖我都记在心里。待我将那‘无名传承’彻底消化,修为定能更上一层楼,届时,你们都是我陈家崛起,乃至问鼎更高处的莫大功臣!”
无名传承!
这四个字一出,静室内的空气似乎都灼热了几分!陈三那一直低垂的眼眸中,瞬间爆射出一团压抑不住的精光,呼吸都为之粗重了一瞬!就连他身旁如石雕般的陈方,那长长的睫毛也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那可是老祖在一次九死一生的秘境探险中,拼着半条性命换回来的传承!正是为了疗伤和消化这份传承,老祖才闭关至今。如今听老祖的口气,竟是已经有了巨大的收获!
一想到陈家将在老祖的带领下,压过其他四家,甚至冲出苍月洞天这片小池塘,陈三的心脏便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脸上也泛起了一阵病态的潮红。
“三儿最近修行如何?”老祖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陈三的身上。
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陈三心中的火焰。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自然的苍白,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道:“回……回老祖话,三儿愚钝,一切……安好,只是那修为,依旧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
“伸出手来。”老祖的语气依旧平淡。
陈三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陈家老祖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轻轻搭在了陈三的脉门上。那一瞬间,陈三只感觉一股温和却又浩瀚如海的灵力,顺着自己的经脉探入体内,在他身体里游走了一圈。在这股灵力面前,他那修为,孱弱得如同溪流遇到了江海,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片刻后,老祖收回了手,静室中再次陷入了死寂。
陈三的心,却随着这死寂,一点点沉入了谷底。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待着老祖的最终宣判。
“经脉暗伤,早已深入脏腑。”
老祖终于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小锤,狠狠敲在陈三的心上。“这伤,若不先行修复,你此生修为,休想再有寸进。不仅如此……”
老祖顿了顿,那双锐利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色越来越白的陈三,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出三年,你的修为便会开始倒退,最终……会跌落至炼气一层,油尽灯枯,止步于此。”
轰!!!
这番话,不啻于一道九天神雷,在陈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仙途断绝!修为倒退!油尽灯枯!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子,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野心、所有的骄傲,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伤,也知道这伤在影响自己的修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果竟然会如此严重!如此……绝望!
三年!他只有三年时间了!
“不……不可能……”陈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如同白纸一般。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份恭敬与镇定,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望着上首的老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与疯狂。
“老祖!老祖救我!”
他“噗通”一声,从蒲团上滑落,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失态地嘶喊道:“难不成……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面对仙途被硬生生斩断的恐怖未来,任谁也无法保持平静。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外人面前威风八面的陈家三爷,只是一个在绝望深渊中,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怜人。
静室之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