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的序章,总在旧秩序的废墟上铺就,裹挟着滚烫的热血,也浸透着彻骨的悲凉。
天基星,硝烟尚未散尽。
鹤厉身披染血的银色甲胄,指尖抚过脸颊的血污,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天基城。
满眼都是断壁残垣间,散落着断裂的兵刃与破碎的甲片。
旧秩序下的反扑何其疯狂,仅凭蛮人与亚人两族,便集结了三十五万联军。
鹤厉握紧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低头看向四周互相搀扶的天使族人。
有人断了腿,用剑撑着地面;有人缺了胳膊,仍咬着牙想站得更直……
他们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可那笑容里藏着的疲惫与伤痛,像针一样扎进鹤厉心里。
不知何时,热泪已滚烫地滑过脸颊,混着血污滚落。
天空中,一只白鸟振翅掠过。
风拂动了鲲鹏的金发。
鲲鹏浑身浴血,甲胄的缝隙里还凝着暗红的血痂,站在尸骸遍地的广场中央,活像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风里带着血腥味,也带着战后的死寂,鲲鹏闭眼深吸,眼角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鲲鹏用力闭紧眼,想把那不争气的泪憋回去,可滚烫的液体还是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脚下的血泊里,晕开一小圈涟漪。
纵使装备精良,这一战仍折损了近六万族人。
那些年轻的士兵,总爱笑着喊他“鲲鹏统帅”,声音清亮得像星子……
鲲鹏不敢去想,那些鲜活的面孔如今成了冰冷的数字。嘴唇颤抖着,更多的泪涌了出来,擦也擦不干。
天煞星的战场边缘,罗杰望着族人们的惨状,这个素来铁石心肠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滚烫的泪砸在布满裂痕的土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七个星球,终究是一战定乾坤,可代价太过沉重,每个星球的驻军,都折损了数万以上。
胜利的喜悦像转瞬即逝的烟火,刚在脸上绽开,就被无边的悲戚淹没。
天宫星王城西港口,天宫1号宇航飞船战舰的指挥室内,华烨坐在主位上,指尖捏着那份战损报告,纸张边缘几乎被攥烂。
七个星球的战报汇总而来,每一个数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派出去的一百四十万新生代男天使,四十万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异乡的战场上。
眼眶微微发烫,华烨猛地闭上眼,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让人……把这些孩子们都带回来。他们该回家了。”
一旁的新生代天使亚兰特斯躬身行礼,双手接过那份滚烫的文件夹时,指节都在颤抖:“是,吾王。”
华烨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揉着发紧的眉心,一阵莫名的心慌突然攫住了他,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闷得发疼。
就在这时,指挥室内的十三名男天使齐齐起身,面向华烨,身体微躬,右手扶在左胸口。
这一礼行得整齐划一,每个动作都像倾注了全身力气,带着沉甸甸的肃穆。
“你们这是为何?”
在场的男天使们早已泪流满面,个个低着头,嘴唇翕动,却没人敢出声。
下一秒,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下,甲胄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格外刺耳。
“到底什么事?快说!若是为了那些孩子们的牺牲……”
“王……”一名男天使哽咽着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刚收到消息,苏左翼大人和杰森大人,他们……”
“他们怎么了?”华烨摆摆手笑道:“莫不是梅洛星的女天使太过水嫩,他俩乐不思蜀,舍不得回来了?”
“他们……他们……阵亡了!!!”
“什么!!!”
华烨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一掌拍在面前的指挥台上,合金台面竟被拍出一道裂痕。
华烨抓起桌上的文件,狠狠朝那名男天使砸过去,嘶吼道:“这不可能!你胡说!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吾王!!!”所有男天使同时抬头,热泪汹涌而出:“是真的!属下们已经向鹤熙大学士她们求证过了!”
“不可能!”华烨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涣散:“整个天使星云,谁能是他们的对手?你们在骗我!”
“吾王,两位大人……真的阵亡了!”
“我不信!我不信!”华烨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头:“都给我滚!滚出去!”
“吾王!!!”
“滚!!!”
男天使们在他的暴喝声中,只能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地退出指挥室,厚重的舱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压抑的呜咽。
“不可能……不可能……”
华烨反复念叨着,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不相信……他们一定是在骗我……杰森、苏玛利,你们是不是留恋梅洛星的女天使了,对吧。肯定是这样的……”
三艘宇航飞船在宇宙虚空里航行了十多天,循着既定航线朝天宫星驶去。
舰长房间的门已经关了半个多月,鹤熙、凯莎、凉冰蜷缩在沙发上,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空洞得像蒙尘的星子。
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已哭干,只剩下麻木的沉寂。
她们望着书桌、衣柜、床,望着矮桌上那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
恍惚间,斜对面的沙发上仿佛真的坐着一个身影:杰森叼着烟,手里拿着份报纸,抬眼看向她们时,嘴角勾起傻傻的笑。
“呜呜呜……蠢牛我想你了……”凯莎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蜷缩在一旁的鹤熙和凉冰紧紧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突然,一阵钢琴声响起,旋律悲戚得像秋夜的寒风,钻心刺骨:
“星空下
拥抱着快凋零的温存
爱只能在回忆里完整
想把你抱进身体里面
不敢让你看见
嘴角那颗没落下的泪
如果这是最后的一页
在你离开之前
能否让我把故事重写……”
声音来自书桌上的那只八音盒。杰森曾说,要送给巴.犬井玩,她们还笑他品味差,说这曲子得换……
想着想着,泪眼朦胧中,杰森的虚影从书桌旁站起身,缓缓走到她们身后。
杰森俯身下来,挨个在她们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像往常一样,傻笑着,摸摸她们头,抱着她们!
仿佛他从未离开。
可那吻是凉的,那笑是虚的。
房间里只有悲戚的旋律在循环,和着三个女天使压抑的哭声,回荡!
天宫星-天斩宫殿前的庭院里,暖阳洒在青石地面上,织机的“咔嗒”声伴着女天使们的笑语轻轻回荡。
华韵正和侍女们围坐在一起赶制衣物,旁边的木桌上,几顶绣着云纹的小帽子、几件缀着蕾丝的婴儿衣已经初具雏形,针脚细密,透着满满的期待。
华青青手里拈着丝线,眼尾瞟向华韵:“采儿,你看殿下这笑容,比园子里的花还艳呢!”
华采儿停下手中的活计,掩嘴轻笑:“可不是嘛!你瞧杰森大人那方头巾,殿下都宝贝地系在颈间,日夜不离呢。”
“你们两个,又打趣我。”华韵拿起桌上一件嫩黄色的婴儿衣,在阳光下抖了抖,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怎么样?本殿下的手艺,是不是比上次进步多了?”
“咯噔,咯噔!”
华采儿与华青青抬头,见来人是华烨,忙起身躬身行礼,悄然退到一旁。
“王兄,你怎么来了?”
华韵连忙放下衣物迎上去,看着华烨憔悴的模样,心里一揪。
华烨胡子拉碴得遮住了下颌,眼窝深陷,眼眶红得像充血的灯笼,身上的王袍也皱巴巴的,哪还有往日的威严。
“这是怎么了?难道战事不顺?”
华烨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着,目光落在妹妹脸上,那双眼曾盛满笑意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翻涌的悲戚。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华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猛地沉了下去,下意识地捂住嘴,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指尖冰凉。
“殿下!”华采儿与华青青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兄……不是的,对不对?”
华烨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心如刀绞。
这个消息,他已经瞒了半个多月,可各星球阵亡男天使的骨灰正陆续运回天宫星,鹤熙她们的战舰也早已抵港口……纸终究包不住火。
华韵上前抓住华烨的衣袖:“王兄,你回答我!”
“妹妹……”华烨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杰森和苏玛利……他们,阵亡了。”
“不可能!你说谎!”
华韵猛地推开他,泪水瞬间决堤,顺着脸颊滚落,砸落在衣襟上:“我不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妹妹!”华烨见她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赶忙上前托住她,朝着侍女们嘶吼道:“快!快去叫医官!”
另一边,拉尔夫庄园的石板路上,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
鹤熙、凯莎、凉冰不知道是怎么下的宇航飞船,又怎么一步步挪到这里的,眼前的一切都像蒙着层白雾,模糊而遥远。
庄园门口,艾丽莎、卡丽娜、莱嫁嫁、菲欧娜、雪玥、美娜早已等在那里,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巴.犬井。
见她们回来,众人刚要上前欢呼,却被三女眼底的死寂惊得收了声。
赤兔天马与蝴蝶天马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悲鸣,从远处奔来,温顺地落在她们身边,马头轻轻蹭着她们的肩头,鬃毛扫过脸颊,带着温热的触感。
赤兔猛地抬起头,一声高亢的嘶鸣划破庄园上空,悲戚得让人心头发紧。
“杰森大人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是啊,杰森大哥哥去哪了?”巴.犬井仰着小脸,手里还攥着上次杰森送他的木剑。
鹤熙轻轻抱住蝴蝶天马的脖颈,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马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凉冰抬手拍了拍赤兔的马脖子,泪水早已打湿了胸前的甲胄,顺着纹路蜿蜒而下。
凯莎望着众人,缓缓摇了摇头,一滴晶莹的女神泪从眼角坠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几瓣。
菲欧娜捂住脸,哭声抑制不住地溢出:“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卡丽娜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不可能!杰森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
“鹤熙夫人,您告诉我,杰森大人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他是让你们骗我们的对不对?”
鹤熙看着她们,缓缓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最终只是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
卡丽娜她们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个跌坐在地,哭声此起彼伏,泪水打湿了脚下的青石砖,晕开一片又一片深色的痕迹。
巴.犬井走到鹤熙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小脸上满是困惑:“杰森大哥哥是不是去很远的地方玩了?就像上次说的,去宇宙的另一边?他会回来的,对不对,鹤熙大姐姐?”
鹤熙蹲下身,将巴.犬井小小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嗯……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他玩够了,就回来了……”
“杰森大哥哥坏,呜呜呜……”
稚嫩的哭声混着女天使们压抑的呜咽,在庄园里久久回荡,像一首无尽的挽歌,缠绕着每一个思念的灵魂。
“想把你抱进身体里面
不敢让你看见
嘴角那颗没落下的泪
如果这是最后的一页
在你离开之前
能否让我把故事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