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风险智能预警系统的第一版原型,是在八月初上线的。
开发过程比苏清越预想的更艰难。不是技术问题——市纪委监委技术中心有一支很专业的团队,主任老谭是计算机博士出身,对大数据反腐很有研究。难的是协调和共识。
“苏主任,你这个需求清单太庞大了。”老谭拿着苏清越提交的《系统功能需求说明书》,眉头皱成川字,“要整合裁判文书网数据、执行信息公开网数据、企业工商数据、银行流水数据……这些数据源分属不同部门,有些还是涉密的。怎么打通?”
“分步走。”苏清越早有准备,“第一步,先做公开数据的抓取和分析。裁判文书网、执行信息网都是公开的,我们可以合法抓取。”
“那企业工商数据和银行流水呢?”
“第二步,通过内部协调。”苏清越翻开另一份文件,“我已经和市市场监管局、人民银行东州分行初步沟通,他们同意在合法合规前提下,为我们开通部分数据的查询权限。当然,需要严格的审批程序和保密措施。”
老谭推了推眼镜:“苏主任,你确定要搞这么大?这种跨部门的数据整合,以前从没人做过。万一出问题……”
“正因为没人做过,才要尝试。”苏清越说,“谭主任,你在技术中心这些年,应该也看到传统监督方式的局限性。靠群众举报、靠人工排查,效率低,覆盖面窄。很多隐蔽的腐败问题,比如‘期权腐败’、‘影子股东’,常规手段很难发现。”
她顿了顿:“而大数据可以。通过分析法官的裁判倾向、律师的代理规律、企业的诉讼记录,我们可以发现异常关联。比如,某个律师总是在某个法官那里胜诉;某个企业总是能拿到对自己有利的判决;某个法官的亲属在企业担任高管……这些关联,人工很难梳理,但机器可以。”
老谭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技术上确实可行。但我需要领导批示。”
“没问题。”苏清越说,“我已经向宋主任汇报过,他也同意试点。”
三天后,项目启动会。
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技术中心的老谭和两名工程师,二室的苏清越和一组组长老孙,还有受邀参会的市中级法院信息办主任、市司法局科技信息处处长。
气氛有些微妙。法院和司法局的同志,显然对这个系统有顾虑。
“苏主任,我不是反对技术创新。”中院信息办主任先开口,“但裁判文书数据涉及当事人隐私,如果大规模抓取分析,会不会泄露信息?”
“我们会对数据进行脱敏处理。”老谭解释,“只分析裁判结果、案由、法官等公开信息,不涉及具体案情和当事人隐私。”
“那法官的裁判倾向分析呢?”司法局同志问,“这个……会不会影响审判独立?法官判案,是根据事实和法律,不能因为某个法官判得严或判得宽,就说他有问题。”
苏清越接过话头:“我们不是要评价裁判对错,而是要发现异常模式。如果一个法官在某一类案件中,总是做出有利于特定律师或企业的判决,而且这种关联在统计学上显着异常,那就值得关注。至于这是否有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她看向在座的各位:“各位,这个系统的目的,不是要取代人工监督,而是要为监督提供线索。就像医院的体检设备,它能发现异常指标,但最终诊断还要靠医生。”
这个比喻似乎起了作用。法院和司法局的同志表情缓和了些。
“那数据安全怎么保证?”中院主任又问,“万一系统被攻击,数据泄露,责任谁来担?”
“系统部署在政务内网,物理隔离。”老谭说,“访问需要三重认证,操作全程留痕。我们会制定严格的安全管理规定。”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各方达成初步共识:先试点运行三个月,只分析公开数据,严格限定使用范围,定期评估效果。
八月中旬,系统进入开发阶段。
苏清越几乎每天泡在技术中心。她不是技术专家,但她清楚业务需求。老谭团队负责技术实现,她负责解释监督逻辑。
“这里要加一个关联度算法。”她指着设计图,“不仅要看法官和律师的共同出现次数,还要看时间序列。比如,他们在饭局见面后一周内,是否有新案件立案?”
“这个功能可以实现。”工程师小张点头,“我们可以设置时间窗口,分析事件的前后关联。”
“还有这个,”苏清越指着另一个模块,“企业股权变更数据要和诉讼数据关联。比如,某企业在诉讼期间发生股权变更,新股东是否与法官有关联?”
“这个有点难。”小张挠头,“企业工商数据更新不及时,而且股权代持很难查。”
“先做起来,不追求完美。”苏清越说,“哪怕只能发现一小部分问题,也是进步。”
开发过程中,她遇到了各种技术难题:数据格式不统一、清洗工作量大、算法需要反复调试……但她坚持一点:系统必须实用,不能做成花架子。
与此同时,对张宏伟的调查也在继续。
小王的社会关系分析有了新发现:“苏主任,你看这个。”他调出一张聚会照片,“上个月,张宏伟在东郊的‘云顶山庄’举办了一场私人聚会。参加的人有中院张某法官、华科股份的法务总监,还有……省高院的一位退休领导。”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几张面孔。张宏伟站在中间,举杯微笑,周围几个人神态轻松。
“照片哪来的?”苏清越问。
“一个参加聚会的企业老板发的朋友圈,很快删了,但我截屏了。”小王说,“我还查到,这场聚会的名义是‘知识产权保护研讨会’,但实际就是吃吃喝喝,没有任何学术内容。”
苏清越盯着照片。云顶山庄是东州最高端的私人会所,人均消费至少三千元。一场十个人的聚会,就要三万多。而张宏伟在过去一年,在那里消费了二十多次。
“查他的信用卡账单。”她说。
“查过了。”小王调出数据,“张宏伟有一张白金信用卡,过去一年在云顶山庄消费四十六万元。但奇怪的是,这些消费大多不是他本人刷卡,而是一个叫‘李婷’的人。”
“李婷是谁?”
“张宏伟律所的行政主管,也是他的……情人。”小王压低声音,“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张宏伟有家庭,但和李婷保持不正当关系已经五年了。很多不方便的消费,都是通过李婷的账户走账。”
苏清越眼神一凛。这不只是作风问题,更可能是洗钱通道。通过情人账户消费,可以规避个人财产申报,也能掩盖资金的真实来源。
“继续深挖李婷。”她说,“查她的银行流水、房产、车辆。如果她和张宏伟有不正当经济往来,就是突破口。”
九月初,系统第一版上线试运行。
界面很简洁:左侧是菜单栏,包括“法官画像”“律师画像”“企业画像”“异常关联预警”;中间是数据可视化图表;右侧是预警列表。
苏清越输入几个关键词,系统开始运行。后台的数据抓取程序自动从裁判文书网、执行信息网等公开平台收集数据,经过清洗、分析,生成关联图谱。
第一个预警很快弹出:
【预警级别:中】
【关联对象:张某(法官)、张宏伟(律师)】
【关联类型:裁判异常】
【详情:过去三年,张某审理张宏伟代理的案件11起,原告胜诉率100%,平均判赔金额为同类案件3.2倍。时空关联分析显示,两人在案件审理期间共同参加社交活动7次。】
第二个预警:
【预警级别:高】
【关联对象:王某(法官)、李婷(张宏伟情人)】
【关联类型:财产异常】
【详情:王某妻子名下新购房产一套(价值420万元),购房资金来源可疑。经查,购房款中200万元来自李婷账户转账。】
第三个预警:
【预警级别:低】
【关联对象:陈明远(学者)、华科股份(企业)】
【关联类型:兼职异常】
【详情:陈明远担任华科股份独立董事,年收入30万元。同时,他在多起华科股份为当事人的知识产权案件中出具专家意见书,意见均有利于华科股份。】
预警一条条弹出,总共三十七条。有些明显有问题,有些可能是巧合,有些需要进一步核实。
老谭看着屏幕,表情复杂:“这个预警量……比预想的多啊。”
“正常。”苏清越却很平静,“系统刚上线,算法还在优化,可能会有误报。我们需要人工复核,逐渐调优。”
她选中几条高预警级别的,准备开展初核。但就在这时,老宋的电话来了。
“清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语气不太对。
主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老宋抽着烟,脸色不太好看。桌上摊着一份打印出来的预警清单——显然,有人已经向他汇报了。
“清越啊,这个系统……”老宋弹了弹烟灰,“预警量是不是太大了?一上线就三十多条,这要是传出去,政法系统还不炸锅?”
“宋主任,预警只是线索,不是结论。”苏清越解释,“很多可能是误报,需要人工核实。系统的作用就是帮我们缩小范围,提高效率。”
“效率?”老宋摇摇头,“我看是制造矛盾。你看这条,”他指着清单上关于陈明远的那条预警,“陈教授是知名学者,市政府法律顾问,你预警他,合适吗?”
“系统只认数据。”苏清越坚持,“陈教授确实在担任企业独立董事的同时,为该企业出具专家意见。这至少是角色冲突,需要关注。”
“那这条呢?”老宋又指向关于省高院退休领导的预警,“老领导退休多年,参加个聚会怎么了?这也预警?”
“如果聚会涉及案件当事人和承办法官,就值得关注。”苏清越说,“宋主任,系统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就区别对待。这正是它的价值所在——客观、公正。”
老宋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清越,我知道你有想法,想干事。但这个系统,步子迈得太大了。政法系统关系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建议,先把预警范围收窄,只关注那些证据确凿的、影响恶劣的。其他的……慢慢来。”
这话的意思是:别碰大佬,只打小虾米。
苏清越心里明白,但她不能同意。
“宋主任,系统刚上线,需要实践检验。我建议先运行一个月,收集数据,优化算法。一个月后,我们再评估效果。如果确实有问题,再调整也不迟。”
老宋沉默片刻,最终摆摆手:“好吧,一个月。但你要注意控制影响,预警信息严格保密,不能外传。”
“明白。”
走出办公室,苏清越长长吐了口气。
她知道会遇到阻力,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系统才运行半天,老宋就收到了消息。这说明,政法系统内部有人盯着,而且消息很灵通。
回到技术中心,老谭迎上来,压低声音:“苏主任,刚才法院信息办打电话来,问我们的系统会不会抓取内部办案系统的数据。”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会,我们只分析公开数据。”老谭顿了顿,“但他们好像不太信。”
“不用管他们。”苏清越说,“系统继续运行,按计划收集数据。”
但接下来的几天,阻力开始以各种形式出现。
先是技术问题:裁判文书网的访问速度突然变慢,抓取程序频繁报错。老谭检查后发现,不是网络问题,而是网站做了反爬虫限制——针对他们的Ip段。
“这是故意的。”老谭脸色难看,“我们在合法抓取公开数据,他们却设障碍。”
“有解决办法吗?”
“有,但需要时间。”老谭说,“我们可以用分布式抓取,换Ip,但这样会增加成本。”
“先做。”苏清越说,“不能因为这点阻力就停下来。”
然后是数据质量问题。系统分析发现,最近一个月,东州市法院系统上传裁判文书的速度明显放缓,而且很多文书的格式不规范,增加了数据清洗的难度。
“他们在消极对抗。”小王分析,“不公开反对,但用技术手段给我们制造麻烦。”
更麻烦的是,关于系统的风声开始在外界流传。
九月中的一个下午,苏清越接到市律师协会秘书长的电话:“苏主任,听说你们搞了个系统,专门分析律师和法官的关系?这个……不太合适吧?律师和法官的正常交往,是职业需要,不能因为一起吃了顿饭,就说有问题啊。”
“秘书长,您误会了。”苏清越耐心解释,“系统不是要监控正常交往,而是要发现可能影响司法公正的异常关联。这对净化律师行业、维护司法公正,都是好事。”
“话是这么说……”秘书长欲言又止,“但律师们很担心,说这会影响他们正常执业。苏主任,能不能……组织个座谈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苏清越答应了。她知道,必须面对这些声音。
座谈会安排在九月下旬。市律师协会会议室里,坐了二十多位律师代表,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做知识产权的,有做刑事辩护的。
张宏伟也来了。他坐在后排,西装笔挺,表情平静。
会议开始,苏清越先介绍了系统的目的和原理,强调只是辅助工具,不会取代人工判断。
但她话音刚落,质疑声就来了。
“苏主任,你说系统只分析公开数据,但怎么保证隐私安全?我们代理的案件,有些涉及商业秘密,如果泄露了怎么办?”
“系统有严格的安全措施……”
“再严格的措施也有漏洞。”一位刑事辩护律师打断她,“而且,你们分析法官和律师的关系,这本身就带有有罪推定的色彩。凭什么我们一起开会、吃饭,就要被怀疑?”
“不是怀疑,是关注。”苏清越纠正,“如果交往是正常的,自然没有问题。但如果交往频率、方式与案件结果出现异常关联,就值得关注。这既是对法官负责,也是对律师负责。”
张宏伟这时开口了,声音温和但带着锋芒:“苏主任,我理解纪委监委想要创新监督方式。但司法活动有其特殊性。法官判案,要考虑案情、证据、法律适用,还要考虑社会效果。不是简单的数字计算就能评价的。你们这个系统,会不会导致法官不敢判案,律师不敢接案?”
这个问题很尖锐。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苏清越。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张律师,您说得对,司法不是数学。但司法公正有一些基本底线:比如,同类案件应该得到类似处理;比如,法官不能因为私人关系而偏袒一方;比如,律师不能通过不正当手段影响裁判。”
她看向全场:“我们这个系统,就是为了守住这些底线。它不会让好法官不敢判案,只会让想搞歪门邪道的法官有所顾忌;不会让好律师不敢接案,只会让想走捷径的律师收敛。这难道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吗?”
没人说话。
张宏伟笑了笑:“苏主任说得有道理。我们律师行业,也确实需要净化。但我建议,系统运行要透明,要有纠错机制。如果误报了,要及时澄清。”
“这是当然。”苏清越点头,“我们欢迎监督,也愿意不断完善。”
座谈会最终还算平和地结束了。但苏清越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九月最后一天,系统上线满一个月。
老谭拿着评估报告来找苏清越:“苏主任,数据出来了。一个月来,系统共抓取裁判文书两千三百份,生成预警线索八十九条。经过人工初核,其中三十一条有进一步调查价值,十五条已转问题线索处置。”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系统发现了一起我们之前完全没掌握的线索。”
“什么线索?”
老谭调出一张关联图:“某基层法院执行局副局长赵某,在过去两年里,通过虚构执行标的、虚报执行费用等方式,套取执行款两百余万元。系统通过分析他经手案件的执行周期、费用构成、当事人反馈,发现了异常模式。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查,已经找到了部分证据。”
苏清越眼睛一亮。这是系统运行以来,第一个独立发现的、有实证价值的线索。
“而且,”老谭继续说,“系统还预警了另一条线索:中院某庭长可能涉嫌‘期权腐败’。他在职时为某企业提供便利,约定退休后到该企业任职,获取高额薪酬。这条线索,我们正在初核。”
成果比预想的要好。虽然遇到了各种阻力,虽然预警准确率还有待提高,但系统确实发挥了作用。
苏清越拿着报告去找老宋。
这次,老宋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他看着报告上的数据,沉默良久。
“三十一条有调查价值的线索……”他喃喃道,“这个效率,确实比人工高。”
“宋主任,系统还需要优化,但方向是对的。”苏清越说,“它能做人力做不到的事:大规模数据分析、隐蔽关联发现、异常模式识别。这对我们监督政法系统,尤其重要。”
老宋放下报告,叹了口气:“清越,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有顾虑吗?”
“请宋主任指教。”
“我干纪检二十多年,见过太多想走捷径最后摔跟头的。”老宋说,“技术是双刃剑,用好了能提高效率,用不好会惹大麻烦。政法系统监督,难就难在分寸把握。查轻了,没用;查重了,影响稳定。”
他看向苏清越:“你这个系统,预警量太大,涉及面太广。如果全按预警去查,我们二室所有人不睡觉也查不完。更关键的是,会引发系统性反弹。”
“所以您的意思是……”
“精准发力。”老宋说,“系统继续运行,但预警线索要分级分类。A类,证据充分、影响恶劣的,重点查;b类,有疑点但证据不足的,持续关注;c类,可能性低的,存档备查。集中力量办要案,不要四面出击。”
这个思路很务实。苏清越点头:“我同意。接下来我们就按这个原则优化系统。”
“还有,”老宋补充,“系统的存在,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政法系统很多人都在盯着。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大的阻力。”
“我明白。”
离开老宋办公室时,已经是傍晚。苏清越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楼下逐渐亮起的路灯。
一个月来,她感受到了这个系统的威力,也感受到了它带来的冲击波。技术确实改变了游戏规则,但也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平坦。那些被系统预警到的人,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反击,会用各种方式阻挠。
但她也知道,自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数据反腐,不是要取代人的作用,而是要延伸人的眼睛和手臂。在这个信息时代,监督也必须与时俱进。
手机响了,是周维。
“听说你们的系统初显成效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你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政法系统都在传,说市纪委搞了个‘天眼’,法官律师们晚上睡不着觉了。”周维顿了顿,“清越,你要小心。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会有人狗急跳墙。”
“我知道。”苏清越看向窗外,“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嗯。晚上回家吃饭吗?”
“回。不过要晚点,我要把系统优化方案写完。”
“好,等你。”
挂了电话,苏清越回到办公室。电脑屏幕上,系统的界面还在运行,新的数据不断涌入,新的关联不断生成。
那些闪烁的节点和连线,像一张巨大的网,又像一幅未完成的地图。
她知道,这张地图上,还有很多黑暗的角落等待照亮。
而她,就是那个掌灯的人。
夜色渐深,办公楼里大部分灯都熄灭了。只有七楼这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灯光下,苏清越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的代码和图表,像夜色中的星辰,静静闪烁。
前路还长,挑战还多。
但她已经看见了光。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