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省委家属院,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声响。祁同伟开着车缓缓驶入,车灯扫过小楼门前的石狮子,在墙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他心里那些剪不断的过往。这座小楼,是梁家当年 “施舍” 给他的婚房,每一块砖瓦都浸着他的屈辱 —— 当年他跪在操场求梁璐时,梁群峰就是站在这里,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 “年轻人,要懂得珍惜机会”。
如今,他成了汉东省公安厅厅长,可每次踏入这扇门,还是会觉得窒息。
客厅里亮着冷白色的吸顶灯,光线硬邦邦地打在真皮沙发上,没有一丝暖意。梁璐穿着一身暗紫色丝绸睡衣,蜷在沙发里,手里捧着本法律杂志,书页半天没翻一页。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却没磨掉她骨子里的刻薄,反倒让那份骄纵变成了更扎人的尖刺。
听到祁同伟换鞋的声响,梁璐连头都没抬,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声音像结了冰的玻璃:“祁厅长好大的威风啊。”
祁同伟解外套扣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接话。在外面,他是呼风唤雨的 “祁阎王”,是沙瑞金倚重的能臣,可在家里,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个 “靠梁家上位” 的穷小子,是那个能被一句话戳中痛处的 “软饭男”。
“听说今天高速公路上,你帮着侯亮平抓了李达康的老婆?” 梁璐合上书,“啪” 地摔在茶几上,杂志封面的 “法治” 二字格外刺眼,“怎么,现在翅膀硬了,开始咬以前的‘自己人’了?忘了当初是谁帮你在赵立春面前说话?”
祁同伟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衣架轻微晃动,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颤了颤。“这是工作。” 他的声音很淡,像在说别人的事,“反贪局办案,公安厅配合,是规定。”
“规定?” 梁璐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胸口,“祁同伟,你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现在巴结上了沙瑞金,觉得梁家没用了,想把我们一脚踢开,是不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得像指甲划过铁皮:“你别忘了!当年你像条狗一样跪在汉大操场上求我的时候,是谁给了你机会?如果没有我爸,你现在还在大别山里当你的司法助理员,一辈子都别想进省厅!你能有今天?”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慢悠悠地割在祁同伟的心上。前世,每次听到这话,他都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会和梁璐大吵一架,然后摔门去山水庄园,在高小琴那里寻求安慰。可这一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梁璐,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 那种平静,是对死人的平静。
“梁璐,你说得对。” 祁同伟往前迈了一步,他身高近一米九,此刻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璐,“当年的那一跪,是你给的机会,也是我这辈子付过最沉重的代价。”
他的声音很稳,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但你也别忘了,这十年,我帮梁家做了多少事?赵立春那边的关系,是我帮你们搭的;你弟弟挪用公款,是我帮你们压下去的;你父亲退休前想保的人,是我帮你们护住的。这笔债,早就还清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摆件,语气更冷:“现在梁群峰退了,人走茶凉。以前围着你们梁家转的人,现在谁还会理你?汉东的天,早就变了。”
梁璐被他看得发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上了颤音:“你…… 你想干什么?祁同伟,你敢跟我离婚?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离婚,我就去省委告你!告你忘恩负义,告你是陈世美!”
“离婚?” 祁同伟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残忍,又掺着点悲悯,“我不离婚。你以为我傻吗?我现在是省公安厅厅长,离婚会影响仕途,沙书记最不喜欢家庭不和睦的干部。我们还要继续做‘模范夫妻’,在人前秀恩爱,做给全汉东看,也做给你那退休的老父亲看。”
他低下头,凑到梁璐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话语却像冰锥:“但是梁璐,从今天起,收起你那副大小姐脾气。现在的汉东,没人能保你了。你再敢对我指手画脚,再敢提当年的事,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白眼狼’。”
“我会让你继续住在这里,守着你的骄傲和这空荡荡的房子,一天天孤独地烂掉。”
说完,祁同伟直起身,不再看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梁璐,径直走向书房。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对了,明天晚上我有应酬,不回来了。”
“砰 ——”
书房门被关上,隔绝了梁璐压抑的哭声。
祁同伟靠在门后,闭上眼睛,脸上的冷酷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他赢了,在这个囚禁了他十年的 “牢笼” 里,他终于翻了身。可这份胜利,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满心的空虚,像被掏走了一块。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京州的万家灯火映入眼帘,星星点点,却没有一盏是为他亮的。在这个家里,他戴着最厚的面具,穿着最沉重的铠甲,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只有在山水庄园,在高小琴身边,他才能卸下这一切,做个真正的人。
祁同伟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发了条信息:“一切顺利。欧阳菁已被反贪局控制,李达康近期会乱,你让山水庄园暂时停业整顿,避避风头,等我消息。”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高小琴的回复很简单:“收到。同伟,你也注意安全。我让厨房煲了你爱喝的鸽子汤,不管多晚,都等你过来。”
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祁同伟冰冷的心终于泛起了一丝暖意。他指尖摩挲着屏幕,仿佛能触到高小琴的温度。
这一世,他不仅要在汉东的棋局里胜天半子,更要护住这个唯一懂他、疼他的女人。至于梁璐,既然她那么喜欢维持这场虚假的婚姻,那就让她守着这个空壳,过一辈子吧。
窗外的风更紧了,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汉东的政治风暴。祁同伟站在窗前,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 他已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手里握紧了舵,接下来,该轮到他掌控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