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转,转眼便到了朱雄英周岁之日。按宫廷礼制,皇长孙的抓周礼乃是一项极为隆重的大事,不仅关乎皇室颜面,更被赋予了窥测天意、预示未来的神秘色彩。
这一日,东宫张灯结彩,喜气盈门。正殿之内,早已铺设好大红猩猩毡,毡毯之上,更是精心陈列了各式各样的抓周物品,琳琅满目,极尽皇家气派。
有象征皇权的蟠龙小玉玺、紫檀木雕的微型版《论语》书册、小巧精致的金算盘、代表着武将传承的袖珍弓箭与匕首、寓意富贵的金元宝与玉如意、象征文人雅趣的毛笔与徽墨、甚至还有代表工匠精神的鲁班锁……林林总总,几乎囊括了当时人们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正道”前程。
朱元璋与马皇后端坐于上首,常氏陪坐在侧,脸上皆洋溢着喜悦与期待。朱标今日也特意推了不少政务,前来参加儿子的重要仪式。殿内还肃立着不少有头有脸的宗室勋贵、文武重臣,皆是一身吉服,面带笑容,准备见证这喜庆的一刻。
吕氏站在一旁,笑容温婉得体,只是目光偶尔掠过那枚小小的玉玺时,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主角朱雄英今日被打扮得格外喜庆,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绣金团龙袄裤,头戴虎头帽,脚踩虎头鞋,像个年画娃娃般被乳母抱了出来。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殿内黑压压的人群和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件。
「好家伙……这么大阵仗?这就是古代的抓周啊?」他心里嘀咕着,被这严肃又热闹的场面弄得有点懵,「压力山大啊……这要是抓个金元宝,是不是显得太俗了?抓个弓箭,会不会被认为好战?抓个鲁班锁……万一以后真让我去当木匠咋办?」
他的小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已经被乳母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红毡毯的中央。
“英儿,去,挑个你喜欢的。”常氏在一旁柔声鼓励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个红彤彤的小团子身上。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朱雄英坐在毯子上,眨巴着眼,看了看四周那些面带鼓励和好奇的大人们,又低头看了看身边那些琳琅满目的物件。
「演戏好累……不过得给老爷子面子。」他内心吐槽着,觉得这仪式有点傻气,但又不得不配合。他记得历史上好像朱雄英没啥特别出格的记载,这种场合,按套路来总没错吧?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两只小胖手,一手抓向了那枚离他最近的、温润剔透的蟠龙小玉玺,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捞起了那本厚厚的紫檀木《论语》。
一手掌权,一手执礼。
“好!”
“妙极!”
“皇长孙果真非凡!”
几乎是瞬间,殿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恭贺声!所有宗亲大臣都面露激动之色,纷纷躬身向朱元璋、朱标道贺。
“一手玉玺,一手圣贤书!此乃天命所归,文武兼修,仁德与威仪并重之兆啊!”
“皇长孙将来必是承继大统、开创盛世的不二人选!”
“陛下洪福!太子殿下洪福!大明之幸啊!”
溢美之词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大殿淹没。这简直是抓周礼中最完美、最符合预期的结果,无可挑剔!
朱元璋抚须大笑,龙颜大悦,眼中闪烁着无比自豪和满意的光芒。纵然他能听到孙儿心里那声「演戏好累,不过得给老爷子面子」的大实话,但这结果本身,就足以让他心花怒放!这证明孙儿即便懵懂,其本能的选择也契合天道!
朱标也是满面红光,看着儿子的目光充满了骄傲。常氏更是喜极而泣,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马皇后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吕氏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随着众人一同道贺,只是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些。
一场隆重的抓周礼,在一片皆大欢喜中圆满落幕。朱雄英“成功”地扮演了一个符合所有人最高期望的皇长孙形象。
他被乳母重新抱回怀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小玉玺和那本沉重的《论语》,听着满耳的赞誉,心里却偷偷翻了个白眼。
「搞定收工……下次可别再搞这种形式主义了……还不如把舅舅送的小木马拿来给我玩呢……」
然而,他那“无心”的选择,却如同最坚定的誓言,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也为他未来的道路,定下了一个似乎无可更改的基调。
朱元璋看着孙儿,笑容意味深长。
天命所归?
或许吧。
但真正的路,还得靠他这祖父,一步步为其铺就,为其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