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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像泼开的浓墨,将钢厂家属院裹得密不透风。

那间低矮破旧的平房,终于暂时摆脱了白日里无休止的喧嚣与打骂,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

只有窗外的寒风,如同失魂的野鬼,顺着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外间的灶台边,来儿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墙角的砖块沁着寒气,透过单薄的打补丁的棉袄,冻得她骨头缝都发疼。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是刚出生六天的六妹。

小家伙瘦得可怜,细弱的胳膊腿像晒干的柴火棍,连哭声都微弱得像小猫叫,此刻好不容易被哄睡着,呼吸轻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来儿自己也累极了。天刚蒙蒙亮,她就被父亲何天良的骂声叫醒,背着一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竹编背篓,踩着厚厚的积雪去钢厂的废料堆里翻捡煤核。

零下的天气,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手上,她的手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红肿开裂的伤口里渗着血丝,混着煤屑,黑乎乎的一片。

一整天下来,背篓里的煤核没捡多少,她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站立都觉得费劲。

此刻,哄睡了妹妹,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挂了千斤重物。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脑袋一点一点,陷入了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

梦里全是温暖的被窝和香喷喷的窝头,可现实里的寒冷却一次次将她惊醒,让她在饥饿与疲惫的边缘反复挣扎。

里屋的土炕上,何天良终于发泄完了兽性。

他下午从厂里偷摸溜出来喝了大半瓶劣质白酒,回到家就借着酒劲对妻子叶春燕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地宣泄着生活的不如意。

叶春燕起初还发出几声微弱的求饶和哭泣,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息——或许是昏了过去,或许是早已麻木,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天良打累了,酒劲也彻底上头,一头栽倒在炕上,鼾声如雷地睡死了过去,那震天的鼾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来儿感觉怀里一空,那点微弱的重量消失了。

她猛地惊醒,心脏“咚咚”狂跳。昏暗的油灯下,跳动的火苗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看见母亲叶春燕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叶春燕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淤青,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可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诡异的温柔,眼神空洞得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来给小六喂奶。”叶春燕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缥缈感,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是她娘,该喂她奶的。”

来儿累得脑子发木,混沌的思绪转不过弯来。

自从六妹出生,母亲要么被父亲打骂,要么就是麻木地躺在床上,从未主动抱过妹妹,更别说喂奶了。

可此刻,母亲脸上那“正常”的样子,让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松了手。

叶春燕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轻飘飘的襁褓,动作迟缓而僵硬,像是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转身,步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里屋,还轻轻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来儿太累了,累得没有力气去多想。她心想,娘终于肯喂妹妹了,或许这是件好事,妹妹能喝点奶,说不定就能多活几天。

沉重的疲惫再次袭来,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脑袋一歪,又靠在墙角,很快就再次陷入了迷糊状态,只是这一次,睡梦中全是断断续续的噩梦。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间通往院子的那扇小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老二念儿带着四妹迎儿和五妹招儿起夜回来了。

三个女孩穿着单薄的裤子,冻得瑟瑟发抖,小脸和小手都冻得通红。

她们刚要摸回灶边那张铺着稻草的小床,念儿却无意中瞥见了里屋门板的缝隙。

那道缝隙不大,却刚好能看到炕上的情景。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念儿看到了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她们的娘亲叶春燕,并没有在喂奶。

她正跪在炕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极度狰狞扭曲的表情,双眼空洞无神,却又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毁灭。

她的双手死死地按着一个枕头,而枕头下面,正是那个刚出生六天、瘦小得可怜的襁褓——她们的小六妹!

小小的襁褓在枕头下微微起伏,伴随着极其微弱的挣扎,那动静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念儿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妹妹在拼命求生。

招儿年纪最小,看不懂母亲在做什么,只觉得母亲的表情可怕极了,像是故事里吃人的妖怪。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刚要发出惊恐的叫声——

“唔!”念儿反应极快,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捂住了招儿的嘴。

她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另一只手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瞳孔里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旁边的迎儿也吓傻了,她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腿流了下来,浸湿了单薄的裤子,她竟吓得失禁了,却毫无知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炕上那恐怖的画面牢牢吸住。

三个女孩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门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睁睁看着那地狱般的场景。

她们看到,叶春燕维持着那个按压的动作,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直到枕头下的那点微弱挣扎彻底消失,那小小的襁褓再也没有了起伏。

然后,叶春燕像是完成了什么神圣的使命,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点点褪去,重新变得一片空白,麻木得没有任何情绪。

她缓缓挪开枕头,目光扫过那个不再动弹的襁褓,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丝毫悲伤。

她机械地、轻手轻脚地将襁褓塞到了鼾声大作、浑然不知的何天良的身后,紧紧挨着他宽厚的脊背,像是在摆放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做完这一切,叶春燕如同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双腿一软,瘫倒在炕的另一边,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念儿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猛地回过神,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死死拉着已经吓傻的迎儿和还在她手下挣扎的招儿,几乎是连拖带拽,将两个妹妹弄回了灶边的小床上。

她抓起那床又薄又硬、带着霉味和汗味的破被子,死死蒙住了姐妹三个的头,连一丝缝隙都不敢留。

被子下,是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声,还有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三个女孩紧紧抱在一起,彼此的体温根本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寒冷和恐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们幼小的身躯和脆弱的灵魂,让她们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里屋的母亲发现。

这一夜,对于念儿、迎儿、招儿而言,漫长如同地狱。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她们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妹妹微弱的挣扎声。

天,终于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透过窗户纸照进屋里,带来一点微弱的光亮,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和绝望。

来儿被一阵强烈的不安惊醒。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让她瞬间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她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摸——空的!六妹不见了!

她混沌的大脑努力回忆,碎片般的记忆渐渐拼凑起来,才猛地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中,母亲叶春燕走进来,说要给妹妹喂奶,然后把六妹抱进了里屋!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她连滚带爬地冲向里屋,因为跑得太急,还被地上的柴火棍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猛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炕上,何天良依旧鼾声如雷,四仰八叉地躺着,嘴角还挂着口水。

而在他的身后,紧挨着他宽阔脊背的地方,那个小小的、用旧布包裹着的襁褓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来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

她尖叫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她扑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想将妹妹从何天良身后拉出来。

可她年纪太小,力气不足,何天良又睡得死沉,身体压得紧实。她拼命推搡拉扯,小小的身子因为用力而颤抖,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惊醒了沉睡的何天良,也吵醒了炕的另一边瘫着的叶春燕。

“吵什么!找死啊!”何天良迷迷糊糊地骂道,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就在这时,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已经僵硬了的襁褓,随着他的动作,从炕上滚落下来,“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何天良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向那个滚落的东西。当他看清那是裹着六丫头的襁褓,以及襁褓上那青紫发黑的颜色时,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骇然取代!

他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而叶春燕,此刻却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她猛地扑过来,一把抢过那个冰冷的襁褓,紧紧抱在怀里,开始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我的孩子!我的六儿啊!你怎么了啊!是娘没看好你啊!你怎么就被你爹压死了啊!天良!你不是人啊!你压死了自己的亲闺女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头去撞何天良,双手也胡乱地捶打着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还在震惊和恐惧中没回过神来的何天良。

哭了没一会儿,她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眼睛一翻,直接晕死过去,连同那个死去的婴儿,一起摔倒在炕上。

何天良被叶春燕的哭喊和指控,以及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彻底刺激到了。

他看着炕上那个小小的、已经僵硬的尸体,看着晕死过去的妻子,再联想到自己昨晚酗酒大醉、睡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难道……难道真是自己喝醉了酒,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把亲生女儿压死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击垮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他本就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心而性情暴戾,此刻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罪孽”压得崩溃。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猛地从炕上跳下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疯了一般冲出了家门,消失在清晨寒冷的雾气里。

来儿呆呆地站在炕边,看着眼前这混乱、悲惨、荒诞的一幕,看着那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小小身体,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没有哭,眼泪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流不出来。只觉得一种巨大的、空洞的麻木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里屋,想去叫醒妹妹们,让她们帮忙想想办法。

可刚走到灶边,就看到小床上,念儿、迎儿、招儿三个妹妹紧紧蜷缩在一起,互相抱着对方。

她们的小脸通红,嘴唇却干裂起皮,浑身滚烫,呼吸急促而沉重,显然是在昨夜极度的惊吓和寒冷中发起了高烧。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招儿,眼睛半睁半闭,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

家里能主事的大人,一个疯了似的跑了,一个晕死过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剩下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和年幼的娃娃。来儿看着高烧不退的妹妹们,再回头看看里屋的惨状,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攫住了她。

她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妹妹们可能会烧出好歹。她咬了咬牙,最终,只能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如同坟墓般的家。门外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打在她脸上生疼,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走到隔壁邻居家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消息传到何家村时,已是上午。

村委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打破了村庄的宁静。电话是钢厂那边打来的,语气焦急,语焉不详,只说何天良家出了大事,孩子没了,大人也出了状况,让何家赶紧派人去县城看看。

何明显,接到消息时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心里就是一咯噔,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如同乌云般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这辈子经历了不少风浪,可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不安。

他不敢耽搁,立刻叫上大儿子何天培和二儿子何天能。

三人来不及多做准备,顶着尚未停歇的风雪,推出自行车,匆匆绑上防滑链,就心急如焚地赶往县城。

雪下得越来越大,路面湿滑难行,自行车骑得磕磕绊绊,三人干脆下来推着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下午,雪势愈发猛烈,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将天地间都染成了一片白茫茫。

原本计划今天带着孩子回娘家的大儿媳水双凤和二儿媳李秀兰,刚收拾好东西,就接到了何天培托人捎来的口信。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捎信人的语气,就知道必定不是小事。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取消了回娘家的计划,带着两家的孩子们,匆匆返回了县城的何家小院等候消息。

何家小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水双凤和李秀兰坐在炕边,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眼神里满是焦虑。孩子们也感受到了大人们的紧张,一个个乖乖地坐在一边,不敢大声说话,只有偶尔的咳嗽声打破沉默。

各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下午等到晚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就在大家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何天能顶着一身风雪,推开了院门。他身上的棉袄被雪水浸透,冻得硬邦邦的,头发和眉毛上都结了冰碴,一张脸铁青得吓人,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沉痛。

屋里的人立刻都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急切的询问。

“天能,怎么样了?老三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水双凤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爸,三叔家……怎么了?六妹她还好吗?”何承平,何天能的儿子,看着父亲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和六妹虽然见面不多,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心里难免惦记。

何天能重重地坐在凳子上,仿佛脱了力一般。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又缓缓吐出,才用一种沙哑、疲惫,带着难以言喻的沉痛和愤怒的语气,将今天在钢厂家属院看到和听到的惨剧,缓缓道出:

“六丫头……没了。”他的第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让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揪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水双凤踉跄了一下,扶住炕沿才站稳,声音带着哭腔:“怎么会……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李秀兰也红了眼眶,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孩子们更是惊呆了,一个个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天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悲哀,继续说道:“早上,来儿发现孩子不见了,冲进里屋一看……何天良那个畜生,喝醉了酒,把六丫头压在了自己身子后面……活活……压死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雪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惊呆了,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悲痛。

好好的一个孩子,才刚出生六天,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人世,任谁都无法接受。

何天能顿了顿,缓了缓情绪,又接着说:“叶春燕看到孩子没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何天良那家伙,受了刺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影。

来儿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她出来想叫妹妹们帮忙,发现念儿、迎儿、招儿三个,都起了高烧,烧得厉害……没办法,求了邻居帮忙,才把人送到了卫生所……现在,就剩来儿和稍微好些的盼儿,守着那个家,还有……还有那个没了的孩子,和晕着的叶春燕……”

有些话,他甚至不敢去细想,去证实。光是何天良醉酒压死亲女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残忍,足够将这个本就支离破碎的家庭,彻底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何虹平站在母亲身边,听着父亲沉痛的叙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角落里的何青萍(她跟着水双凤一起来等消息),只见何青萍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何虹平敏锐地注意到,她那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场雪夜的惨剧,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的悲剧?何虹平不敢深想,但一种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下来。

三房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钉死在了悲惨的十字架上。而这场悲剧的余波,又会将何家其他人,卷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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