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佳的车停在了离楼栋不到10米的绿植旁，车内没有一丝灯光，我走上前确认车上没有人后开始左右寻找，而她坐在了绿植背面的阴暗处，安静得像整个小区只得她一人。
杨佳佳这个人，抛开她接近完美的外形不讲，在我看来，她是属于乐观活泼的女孩，有些野蛮，但也不失真性情。
而这次回南京工作，阔别一年多的她比之前更加的努力上进，这点尤为可贵。
看着盛装的她在阴暗的角落里失魂落魄，我开始揣测她光鲜的背后，除了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之外，是否也藏着些别样的不如意。
一直到我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她才动也不动用余光瞟了我一眼。
略做思量，我开口道：
“谢谢你对我的前途那么关心，我不去也不是因为小满，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至于你说的那些人际关系，我不擅长，也不想为此费心机。”
杨佳佳凝视着前方十几米处淡黄色灯光下遛着狗的少女，沉默不语。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她根本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在自己脑中的世界里陷得很深。
一阵铃声响了起来，她回过神，缓缓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公公”，她深呼吸了一口，过了几秒才像鼓足勇气接了起来，用装出来的欢快声音朝电话里喊了公公。
“我很快。”
“嗯，我会小心的。”
杨佳佳挂了电话，装出来的轻快也同时消失，脸色恢复了平静。
认识她这么久，我对她的家庭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她还有个外公。
我曾听欧建聊起过杨佳佳的童年，却不曾听他提及她的父母，也不知道是不是杨佳佳的家庭太过敏感，不足为外人道。
我想起了上次电梯里的老人，也许那个人就是她的外公吧，而他打电话的目的应该是问杨佳佳要去聚会没有，看来他的外公是个厉害的人物，最起码是聚会重要的一员，这也解释了杨佳佳为什么也能去。
侧过头看向杨佳佳，她也在感受到我的注视后转过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安静的气氛对视着。
我躲开了她无法区别爱恨的眼神，说道：
“这次我能回公司是因为你，对吗？”
杨佳佳依旧没有回答，在转凉的风里安静得和平时判若两人，而沉默也代表着我说的是对的。
半晌，她冷冷看着我说道：
“你就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半点考虑吗？”
除却答应了叔叔两年后去广东，在这份工作上，我确实没有对自己的职业做过任何规划，我曾想过当警察，后来我爱上了这份职业，而它对于我来说更像是爱好，而不是野心。
“我喜欢这份工作，可我没想过除了工资报酬之外，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只想踏踏实实地工作，偶尔想到城市的建设工程有我工作的影射，心里也会泛起些欣慰，这就够了……所以你可能一开始就看错我了，我确实没什么出息。”
又是一阵沉默，在带着杨佳佳香水气味的风里我起了回家的念头，却久久未动，我想我是在等她先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某处对杨佳佳有着难以言表的惭愧，而这种惭愧究竟源于工作还是情感，我无从得知。
“呵，看错……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也该知道我曾经也想做这样的人，只是你现在依旧有资格，而我没有了……从来没有对错，就像你我如今想走的路。”
杨佳佳声音渐渐变弱，我从她的言语中感知到她像是背负着某些担子，需要一个帮她的人。
“既然没有对错，你就坚持自己的路就好了，至于我，只要在公司一天，就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你快点去吧，别让你外公等太久了。”
说完我想站起身，杨佳佳却一只手放在了我的手臂上，说道：
“如果我需要你呢？我需要你陪我一起走我的路，以后你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回报，在公司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位置，更好的发挥自己的能力。”
“你需要的可以不是我，这个行业有太多的精英了，我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个。”
杨佳佳摇了下头，表情逐渐痛苦，回道：
“可我对你的喜欢一开始是很纯粹的，抛去现在的复杂，我依然想要你陪我走这段路，我们两个合作那么完美，你不觉得吗？”
说完杨佳佳流下了一滴毫不掩饰的泪水，我陷入一丝无法回应她喜欢的痛苦之中，可这只是出于自己内心对世间爱而不得的同情。
就像郑浩东之于白小满，欧建之于杨佳佳，程凝之于我……
像是一个苦涩的怪圈，绕上几圈，还是得在闭合的环上拼死打开一个缺口，获得新生。
“是很完美，可我喜欢的是别人，我能陪你走的路只限于工作，你要找的是一个真正的人生伴侣。”
拿走了杨佳佳放在我手上的手，但见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很快她便把头低了下去，等她再次抬起头时她已将脆弱还给了带走她泪水的风。
“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人，没有办法再换了，你可以理解为贪心……何易，在任何人看来我们都是最合适的，这是现实。我不会破坏你们，更不可能祝福你们这段隔着几百公里的感情。”
我觉得有必要打消杨佳佳的念头，狠下心来，我说道：
“你可以偏执，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我和小满之间的感情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脆弱，你的偏执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那是因为你们现在还只是刚开始。”
说完她便站起身，没有从我这边走，给我留下一个透着坚毅的美艳背影，沿着花坛边绕过花草，到了绿植的另一边。
朝大楼走去，杨佳佳已经启动了车子，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她恢复了此时该有的神采，在车子的轰鸣声中逐渐远离我的视线。
回到了公寓，没有带钥匙的我按响了门铃，很快门被打了开来，却见小满面露不悦之色，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我想她大概是怪我下去得太久了吧，随即露出笑容，讨好道：
“搞定了，我和她都把话说明白了，她自己去了。”
“哦……是吗？这里还有一个，你赶紧把她也搞定。”
小满白了我一眼后侧过身子。
视线没了阻挡，只见背对着门方向的沙发上竟坐着个人，她回过头来，十分勉强地微微扬了下嘴角。
看到程凝脸的那一刻，我直接懵了。想回应她的笑，却又在喊出她名字的一刻强行把话收了回来。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同时感觉身旁依旧有透着杀气的光芒正射向我，我瞥了小满一眼，终于在空气即将凝结之际迈进了门。
“程凝……你什么时候来南京了？”
程凝再次回过头，声音平和说道：
“在南京拍的广告今天收尾，想着回杭州前来你家里坐坐。”
“哦，好，好。”
我看向小满，她收回了刚才门口的那副表情，冷冷地走到了沙发，坐在了离程凝最远的位置。
于此同时，程凝却站了起身，半低着头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说道：
“本来也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还要开车回杭州。”
没等我回应，程凝已经朝门口走来。
“好，路上小心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