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从地板上坐起，龇牙咧嘴检查着伤势的他一言不发，脸比来时更红了，估计是臊的。
我躺着没有动弹，手上和肋部从一开始的麻痹感变成无力的酸感。
沉默了不知多久，秦昊在骂骂咧咧了几句后用脚轻轻踢了下我的脚，问道：
“没事吧！”
忍着连呼吸都能带来疼痛的伤势我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你倒是报警啊！”
我瞥了他一眼，而这位刑警先生立马躲开了我的眼神。
“知道丢人了？”
“姥姥！要不是我喝多了，就凭这几根葱，能碰到我一个指甲盖？”
我想着这些人是不是秦昊最近办案子得罪了某个黑老大招来的，随即问道：
“这些人你招来的？”
秦昊斜着头，看着地板上我的脸，不爽回道：
“我还想问你呢！这可是你家，而且那个人一开始就是盯着你看，我都瞧见了！真是倒了血霉了，老子一世英名，在上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今天在阴沟里翻了船。”
听着秦昊的话我很快联想到了陈宇，毕竟我也只和他有过梁子，事隔好几天，他为什么选择今晚报复，是专门挑的节日下手，还是今晚他和程凝之间有过什么交流接触之类的。
“易，你信不信，如果这巷子再宽点，我一个人就可以和他们六个周旋，老子一拳一个！”
闭上了眼，我不想理会他，然后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很快便被肋部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劝退。
“你快报警啊！”
“你就不能给你同事打个电话吗？”
“他们聚会还在喝着呢！我是先过来的。”
“整个市局就一个值班的都没有！”
“有倒是有……不过……我们是刑警队，这打架斗殴属于治安问题！”
“这都算黑社会了，他们还袭警，把你也给打了，这还不算刑事案件吗？”
“你不懂，这里面还牵扯到管辖问题！”
“对，我是没你这个警官懂，你再不报警，他们都要出杭州了！”
“跑不了一点我跟你说！这几个孙子早晚落我手上，你信不信！”
我不再回应他，而他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后把手机放在耳边，对我说道：
“这条巷子现在住的人真是少得可怜，也没一个热心人出来报个警……喂，富阳分局吗……”
挂了电话，秦昊起身到了我的前面，伸出了手，我再次无视他，终于狠了狠坐了起来。
秦昊盯着我的左手看了看，道：
“手伤了？再忍忍，一会120也来，给你叫的！呵呵，还好脸没事，就是有点发白，吓的吧！”
我没好气回道：
“一喝酒嘴巴就臭，当片警那会还有几分人样！”
我用右手摸起了口袋找新买了没几天的手机，发现它已经不在身上，于是低头四处张望着，很快发现它正躺在了两三米开外的墙角。
“呵呵，我错了还不行吗？一会富阳分局的来了，你稍微给点面子……其实我故意被撂倒那是有说法的，你想啊，这件事要是传到小满那，她再狠心，知道我们被打了也指定得露面不是，这叫什么计来着……”
新买的手机质量还是很好，没有丝毫损坏，忍痛半弯腰从地上捡起，再次直起腰时我感觉喉咙一阵翻涌，似乎有一点不明液体进入到了嘴巴。
屏幕亮了起来，页面上显示着有一条微信通知，咽了下喉咙，我点了开来。
“到江边等我。”
情绪乘坐着火箭在瞬间从低迷变成了兴奋，可并不持久，在迈动艰难的步子时，我再次患得患失起来，这种患得患失让我暂时忘了就在刚刚还快要坚持不住的疼痛。
“你去哪……”秦昊的声音还在身后持续着，除了一开始这三个字，他说的什么我都已经听不清。
“你自己处理！”
“是不是小满有消息了？”
就在我出了巷子没多久，警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一步接着一步，有几次我在迈大了步伐时会突然喘不上气，我的肋骨大概出了问题，我想去按它，好让自己能走快一点，可是一碰，那种痛感能让自己的双腿更加地无力。
小满的信息发来已经几分钟，我不知道她到江边还需要多久，更害怕自己晚到半秒。
我恨死了此时迎面而来的风，偏偏它们越来越放肆，连带着远处的天空在我走了还没一半时黑得像即将哭泣。
往年的中秋都是晴天，今年的它为什么要在临近结束时变脸？难道分手非得在一个雨天？
我不明白，用仅存的半点心气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揣测。
在几滴雨水坠落在前方的路灯下，划破淡黄色光线时，由来不明的崩溃使我停下了脚步。
在一阵喉咙被火烤的感觉中，不明液体再次进入嘴巴，我把它吐在地上，一滴雨水掉落在它上面，变成了红色。
抿了抿嘴唇，我把剩余唇上残留的液体混合着唾液咽回肚子，强行直起腰，再次朝前迈去。
江面晕开着涟漪，不疏不密，雨没有一泻千里的意思，我愿那只是某片云彩产生的意外，依旧有缓和的余地。
拿出手机，我给小满回复了我到了的信息。
从巷子到这我只花了二十分钟不到，这比我平时走路的速度慢了些，可我已经很满意了，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说来这还算是这些天我唯一对自己满意的一件事。
用那只好的手扶着栏杆，不知道小满会从哪个方向来的我张望着路的两边。
闷热，越来越闷热，汗水不停在额头渗出，我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我竟又期盼着似是而非的雨能大一些好让我精神好些，就这么矛盾着，等待着。
好久好久，她没有来，我不敢再去看路，路灯晃眼晃得厉害，转过身，看着江面越来越密的圆圆圈圈，我想躺着，哪怕躺在河里，我好痛，痛到想哭，我想深呼吸让自己清醒，可是那样只会更痛更想哭。
闭着眼，我看到了一个清晰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
“爸，对不起，你的儿子学不会你的坚强。”
他说：
“不是你学不会，是我没教你，忍忍，再忍忍。
雨到底还是大了些，又不知过了多久，它停了，我在一阵胸闷气促里闻到了一阵气息。
我睁开眼，余光里，我和灰暗落泪的天空中间隔着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