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景致跟着我的脚步在移动着,然而一切都成了云雾,没了生命和活力,我就像在一幅笔墨老旧的画里穿过,除了落寞什么也没在这里留下。
也只有一轮朝下弯着的月亮还算有些温度,可是对着它的路已经走到了头。
转过弯,走到一块路牌子下时似乎有人碰了我一下。
“兄弟!”
我确定有人碰了我,并大声朝我喊着。
回过头,一张有点熟悉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尽管有些脸熟,可我不想费心去回忆,用不解的眼神看向他。
“兄弟,我们见过,在深圳。”
当时他给我的印象还是挺深的,无需回忆我便知道他是谁,于是看了看他旁边,并没有发现他的吉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跑到这来,无话可说中我问了他一句,他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摸了一把惺忪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听歌吗?”
“你吉他都没带,怎么唱?”
他挠了挠头,半天不言语。
落魄的外表加上身上的酒气,我想任谁都会对他有戒备心理。
把钱包从口袋里拿出,我抽出了200块钱,递给了他。
“我现在不是很想听歌……没想到还能在杭州遇见你,我们也算有缘分,这钱你拿着,就当请你喝酒了。”
“我不白拿别人钱!”
说着他接过了钱,又看向我的钱包,说道:
“再给两三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我一会把钱还你。”
不知为何,我很相信他的话,又从里面抽出了三张百元钞票给了他。
正想转身,他又喊住了我,问我的电话号码。
“算了,也没多少钱。”
“如果你觉得我是骗子,那你把钱拿走吧,我再想办法。”
“我知道你不是,我还知道你叫陆晨。”
看了一眼他放在地上的一瓶白酒,我突然很想在已经没了任何期望的夜晚和他聊一聊,眼前这个算得上陌生人的人也许是最完美的酒搭子。
于是指了指那瓶酒,说道:
“还喝酒吗?”
……
买了两瓶白酒,要了一包花生,我们坐在了他原来坐的位置,开始和彼此都不熟悉的人聊了起来,也正由于不熟悉,我们并没有什么顾虑。
原来他要钱是想赎回他的物品,他欠了一家自营客栈老板的钱,连房门都进不去。
我问他为什么不找亲戚朋友先拿点,他说他喝多了手机丢了,刚才连找人借手机也没人愿意借他。
“其实也跟手机没多大关系,给人打电话也烦得很,不想听那些车轱辘话。”说完他喝了一大口酒。
很快他喝了一大半,而我只喝了几小口,倒不是自己不想喝,而是怕喝太快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你好像不太会喝酒?”
我回道:
“酒量不行,天生的。”
“没有什么天生的,我以前酒量也一般,现在两瓶不在话下……你能练出来。”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他一定也清楚我同样为情所困,我没有和他敞开心扉谈谈自己内心痛苦的想法,只是陪着他喝了口酒,内心好奇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谁更惨。
大概也只有一直窥探着我们的月亮能明白。
在一阵沉默后,我问他:
“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又是喝了一大口,看了看手里的白酒瓶,说道:
“这酒喝多了,都一个样。”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却感觉得出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不再多问。
他又喝了一口,像是不把酒喝完不甘心,说道:
“几十年后一百年后,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我们这茬人都尘归尘,土归土,打算那么多干嘛……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找一个人,就算全天下人都骂我是废物。”
结合那晚,我大概知道他正在找一个他深爱的人,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
酒精慢慢让脑袋有些发热,但却很清醒,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这是第一次我喝了酒有这种感觉。
看了看喝了四分之一的酒,我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没有犯困。”
他也看了看自己的酒瓶,回道:
“他妈的,不会是假酒吧!”
吐槽完,他把酒一饮而尽,摸了一下他刚才放进去五百块钱的口袋,对我说道:
“我要走了,电话给我。”
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他,我说道:
“白天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找我。”
“零意广告?你开广告公司的?”
“不是我的。”
把名片放进了口袋,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问道: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广告策划。”他强作微笑,对我说道:
“呵呵,还他娘差点成了公司的明星员工。”
他站起身接着说道:
“走了,我要回去拿回我的吉他,你喝你的。”
我朝他笑了下,又喝了一口,内心却因为一个陌生人即将离去有些落寞。
又很快因为他想起遇到他的那个夜晚,想起在那晚我和小满漫步的情景,想起我们说永远不会分开,她也永远不会让我变成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
眼下,我确实比他幸福得多,最起码,我知道我喜欢的人还在这座城市。
可似乎,流离失所的他比我勇敢得多。
将剩下的酒放在了地上,我说道:
“我也要走了,去找一个人。”
“去吧,把酒给我,还有那么多,别浪费。”
……
有了方向的脚步比刚才快了很多,走过来时的路,我在下车的地方上了一辆出租车,拿出了手机,开始拨打小满的电话。
直到车子在白家的小区门口的马路停下,她也没有接我的电话。
付了款,下了车,我径直朝小区走去。
走了没几步,一辆熟悉的电瓶车在视野里朝小区大门开去,车上是戴着粉色头盔的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