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糕点店的闹剧,像一块散发着恶臭的腐肉,迅速招来了更多的“苍蝇”。清水巷的赖福贵,原本就是个浑不吝的主儿,先前因为儿子赖天赐推伤朱珠、老婆刘彩凤大闹医院被抓等事,在街面上已经丢尽了脸面,整日缩着脖子做人。可当他从邻居挤眉弄眼的议论和儿子支支吾吾的话语中,拼凑出自己老婆竟然和桐花巷的尤长贵勾搭成奸的消息时,那点所剩无几的男人血性混合着长期压抑的窝囊气,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他顺手抄起家里劈柴的斧头,红着眼睛,如同疯牛般冲进了桐花巷,直奔“尤其好”糕点店。店里,尤长贵和田红星还在为昨日的丑事相互指责、冷战,满地狼藉尚未收拾干净。
“尤长贵!我日你祖宗!敢搞老子的女人!我劈了你个王八蛋!”赖福贵吼声如雷,一斧头就劈在了店门的门框上,木屑纷飞。
尤长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躲。田红星先是一愣,随即一种被双重背叛的极致羞辱感涌上心头,她非但没帮丈夫,反而指着尤长贵对赖福贵尖叫:“对!就是他!就是这个不要脸的老畜生!勾引你家那个贱货!”
赖福贵根本不理田红星,抡着斧头就朝尤长贵砍去。尤长贵仓皇间抓起一条长凳抵挡,两个中年男人就在这满是糕点碎屑和面粉的狭小空间里扭打起来。凳子砸在货架上,残余的点心哗啦啦往下掉;斧头劈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砍痕。周围的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赶来,看到这动斧头的架势,都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大声劝解,有人赶紧跑去叫街道办和派出所。
“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赖福贵!快把斧头放下!”
“尤长贵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跑!”
就在两个男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得到消息的刘彩凤也冲了过来。她一看赖福贵拿着斧头,尤长贵明显处于下风,脸上还挂了彩,心疼(或许还有对自己长期饭票的担忧)之下,也忘了害怕,扑上去就撕打赖福贵:“赖福贵!你个窝囊废!你除了会动手你还会干什么!放开他!”
田红星正愁没地方发泄,见刘彩凤居然还敢来,还敢维护自己丈夫,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尖叫一声:“刘彩凤!我撕烂你这张脸!”如同炮弹般冲了过去,精准地薅住了刘彩凤的头发,指甲就往她脸上挠。
两个女人的战争瞬间升级,比男人那边更加惨烈。扯头发、抓脸、掐胳膊,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刘彩凤骂田红星是“不下蛋还占窝的老母鸡”(暗指尤亮不成器),田红星则骂刘彩凤是“专门偷汉子的公共厕所”。
场面彻底失控,小小的糕点店变成了四个人的混战擂台,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邻居的惊呼、物品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桐花巷从未如此“热闹”过。
混乱中,尤长贵眼看田红星下手狠辣,刘彩凤脸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保护“温柔乡”的本能,竟猛地挣脱开赖福贵,冲过去一把从后面死死抱住了状若疯虎的田红星,对着刘彩凤喊:“彩凤!快走!”
这一抱,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田红星挣扎的动作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紧紧箍住自己的丈夫,那双眼睛里没有对她的歉意,只有对另一个女人的维护。一种彻骨的冰寒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赖福贵也停下了动作,喘着粗气,看着这一幕,脸上是屈辱和暴怒。
刘彩凤得了空隙,捂着被抓伤的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尤长贵,再对比一下只会挥斧头、关键时刻却让自己受辱的赖福贵,心里那杆天平彻底倾斜。她猛地挺直了腰板,指着赖福贵,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赖福贵!你看看你!除了会打会骂,你还会什么?家里什么事你都顶不起来!儿子出事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受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一片死寂中,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要离婚!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离婚,在这条巷子里,还是件极其罕见、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情。
尤长贵抱着田红星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
田红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下去。
赖福贵举着斧头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脸上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街道办的人和派出所民警终于赶到,迅速控制住了场面,将涉事四人全都带走问话。
桐花巷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那声“我要离婚”的回响,却久久不散。人们看着尤家那扇被斧头劈坏、满地狼藉的店门,眼神复杂。一场丑闻,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撕开了两个家庭最后一块遮羞布。尤长贵的维护,刘彩凤的决裂,田红星的绝望,赖福贵的无能,都成了这个夏天,桐花巷最不堪,也最令人唏嘘的注脚。而躲在角落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尤甜甜,那双早熟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麻木。这个家,连同这条巷子,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羞耻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