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的脚刚要触到木门,手腕上的绿线突然猛地收紧,像条醒过来的小蛇,勒得她指尖发麻。那些刚接在一起的绿芽在皮肤下突突地跳,仿佛在害怕,又像是在催促。
“等等!”周大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望舒回头,看见他正被无数根透明的根须缠住,那些根须从土里钻出来,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红痕上的绿芽已经长到了指节长,芽尖渗出的绿液滴在地上,瞬间长出小小的藤蔓。
豆豆怀里的枫叶罐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罐口飘出的绿雾变成了旋转的小旋风,他死死抓住望舒的衣角,小脸憋得通红:“望舒姐,罐子里的枫叶在哭……”
望舒低头看向手心的鸦羽,裂开的羽片里渗出绿色的光,光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爬到眉心上时,那粒绿芽突然舒展开,变成片小小的叶子,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幅缩小的地图。
“它们不会有事的。”那个顶着绿芽的娃娃滚到她脚边,褐色的皮肤上裂开无数细纹,里面透出绿色的光,“门开的时候,所有被缠住的都会松开,只要……你不回头。”
话音刚落,木门突然自己“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缝里飘出金色的光,混着麦香,像极了麦熟时节的午后阳光。望舒闻到那股味道,眼眶突然一热——那是外婆家麦地里独有的香气,晒得人暖洋洋的,带着点泥土的腥甜。
手腕上的绿线突然不再收紧,反而变得柔软,像条绿色的丝带,轻轻牵着她往前。望舒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后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
没有想象中的黑暗或奇异,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金黄色的麦穗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田埂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粗布衣裳,正弯腰往土里埋着什么。
“外婆?”望舒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麦田里荡开,引来无数只白色的蝴蝶,从麦穗间飞起来,绕着她的指尖打转。
那个身影回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手腕上,赫然有片和望舒手背上一模一样的小叶。“望舒,”外婆的声音像风拂过麦穗,“你终于来了。”
望舒往前走了几步,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突然发现土里埋着无数片枫叶,每片枫叶上都用绿色的墨迹写着名字,有的已经模糊,有的还很清晰。她蹲下身,指尖碰到其中一片,枫叶突然化作绿色的光,钻进她的手心,与那颗种子长出的绿芽融在了一起。
“这些都是等门的人。”外婆走到她身边,指着那些枫叶,“每片枫叶里,都藏着一个想回家的灵魂。”
望舒抬头,看见麦田的尽头有座小小的木屋,屋檐下挂着个枫叶罐,罐口飘出的绿雾里,无数片枫叶在轻轻飞舞。“那扇门,”她轻声问,“是连接这里和外面的吗?”
外婆点点头,抬手抚摸着她眉心上的小叶:“你是最后一个等门的人,也是第一个找到回家路的人。那些被绿藤缠住的人,只要你在这里点燃枫叶,他们就能跟着光回来。”
望舒握紧手心的鸦羽,羽片上的绿色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条指引方向的路。她站起身,看着无边无际的麦田,看着远处飞舞的蝴蝶,突然明白了——这里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我该怎么做?”她问。
外婆笑着指向木屋:“罐子里有片最红的枫叶,点燃它,门就会永远开着。”
望舒朝着木屋走去,风掀起她的衣角,麦浪在她身后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她知道,只要点燃那片枫叶,所有等待的灵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而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谁,明白了眉心上的绿芽,为何会住进她的皮肤里。
那是血脉里的羁绊,是刻在灵魂里的约定,是无数个“等门的人”,留给她的,最温暖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