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套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段瑾洛松开了扶着李辛的手,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冰山矗立在他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辛,目光锐利如冰锥,一寸寸地刮过她仓惶失措的脸。
那眼神里,翻涌着被强行压抑的怒火、难以置信的失望,以及一种……被背叛的、尖锐刺骨的疼痛。
“李辛。”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冰冷,“你好样的。”
李辛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为了一个季淮安,”段瑾洛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李辛窒息,“你连‘老婆’都敢自称?连烟灰缸都敢抡?连自己……”他的目光猛地扫过李辛依旧平坦的小腹,那眼神复杂得让李辛心脏骤停,“……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他妈不顾了是吧?!”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压抑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眼底一片猩红。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李辛像只护崽的母兽,不顾一切地挡在另一个男人面前,那副拼命的架势,是他从未见过的激烈和……刺眼!
那他妈应该是属于他的!是他段瑾洛的!
李辛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怎么解释?说季淮安是他上辈子比亲哥还亲的发小?说他不忍心看淮安哥被陷害?段瑾洛会信吗?只会觉得他疯了吧!或者,更糟,会坐实他“精神出轨”的罪名?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低下头,用沉默对抗这令人窒息的审判。
可他这副油盐不进、拒绝沟通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段瑾洛。沉默,有时候就是最残忍的承认!
“说话!”段瑾洛猛地伸手,捏住李辛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燃烧着妒火的眸子,“刚才在别人面前不是挺能说的吗?!啊?!‘我是他老婆’?李辛,你他妈到底是谁的老婆?!现在跟我装哑巴?!”
下巴上传来的力道大得吓人,李辛疼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但他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他看着段瑾洛因为暴怒而有些扭曲的俊脸,心里又酸又涩。
他理解段瑾洛的愤怒。就像他当初看到文青青站在段瑾洛身边时,那种不受控制的酸意和恐慌一样。正是因为理解,他才更加绝望。因为这份醋意,建立在巨大的信息差和谎言之上。段瑾洛吃的,是一场根本不存在的“飞醋”。
而一旦真相揭开,这醋意就会瞬间化为更可怕的、被欺骗的怒火。到时候,他们之间这层脆弱不堪、建立在沙砾上的关系,会瞬间分崩离析。
他不敢赌。
“段瑾洛。”李辛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一丝疲惫的认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连名带姓地叫他。
段瑾洛捏着他下巴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李辛直视着他燃烧的双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狡黠、恐惧或者讨好,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悲凉的安静。
“如果……”李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告诉你,我和季淮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信吗?”
段瑾洛的瞳孔猛地一缩,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收紧,声音冷得掉冰渣:“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嗯?你告诉我,是哪样能让你不顾一切到那种地步?!”
他的逼问像重锤,砸碎了李辛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看,他不信。他怎么可能信一个如此荒谬的解释?
李辛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两行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他放弃了。坦白需要勇气,而预知坦白后必然失去的结局,则抽干了他所有的勇气。
“算了……”他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灰心,“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说完,他不再挣扎,也不再看他,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段瑾洛看着他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心如死灰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比他激烈的争吵、愤怒的反驳,更让他恐慌和……愤怒!
这种沉默的、单方面切断沟通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仿佛在说: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李辛!”段瑾洛低吼一声,猛地将他按在墙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眼底是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绝望的疯狂,“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李辛依旧闭着眼,任由他摆布,没有任何回应。
段瑾洛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布满泪痕却写满疏离的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感席卷了他。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有无法掌控的东西,比如……怀里这个人紧闭的心门。
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却只是颓然地松开了手。
他退后一步,看着李辛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段瑾洛站在房间中央,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心慌。
他好像……把她逼得太紧了。
可是,不过是一个季淮安,为什么……会让她有如此大的反应?甚至不惜与他彻底决裂?
这个疑问,像一根毒刺,更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而李辛坐在地上,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他,还没有准备好,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哪怕是虚假的、岌岌可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