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段瑾洛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目光阴沉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李辛被他用西装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另一侧,同样脸色难看,心里那股委屈和憋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花钱、花心思,想给他个惊喜,结果被会所搞砸了,自己也像个傻子一样被送错房间,差点被陌生男人调戏。她也是一肚子邪火没处发!
“李辛。” 段瑾洛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你他妈是不是傻?”
李辛身体一僵,没吭声。
“李辛,” 他转过头,目光如炬地射向她,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后怕,还有一种被挑战权威的冷冽,“我是不是……太宠你了?嗯?”
宠得你无法无天,敢把自己打包成“礼物”,还敢送错地方!段瑾洛一想到那个穿着紧身皮裤、系着蝴蝶结的男人躺在礼盒里的画面,就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再想到李辛这副样子可能被别的男人看到,甚至可能被……他不敢想下去,一想就恨不得把那个会所连同里面的人都拆了!
“李辛,你那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他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罕见的失控,“你知不知道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知不知道你是有老公的人?!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用脑子想想?!踏马的能不能考虑清楚后果?!”
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震得李辛耳膜嗡嗡作响。
李辛原本就强忍的委屈和怒火,被他这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彻底点燃了!是,她是欠考虑,是莽撞,可这能全怪她吗?会所搞错房间是她的错吗?她也是受害者!她一片好心,想哄他开心,结果惊喜变惊吓,自己吓得半死,还要被他这样劈头盖脸地骂!
“段瑾洛!” 李辛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但不是想哭,是被气的,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够了!有完没完?!给我闭嘴!”
“……” 段瑾洛被她吼得一怔,随即怒火更盛,简直要烧穿天灵盖。她做错了事,不但不认错,还敢让他闭嘴?!“李辛,你说什么?让我闭嘴?” 他眼神危险地眯起,声音冷得能掉冰碴,“你,好,很好。我闭嘴。”
他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气炸肺。车厢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气氛比刚才更加凝滞、冰冷。
李辛咬着嘴唇,把脸扭向另一边,看着窗外模糊的霓虹。心里的委屈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难受。她不是第一次惹段瑾洛生气,以前她总是第一时间服软,撒娇卖萌,插科打诨,总能把他哄好。可今天,她觉得自己没错,至少不全是她的错。这种不被理解、还被最爱的人凶的感觉,像一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她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属于“女人”的、细腻又憋屈的委屈感,这感觉陌生又糟糕,让她想发泄,想尖叫。
一路无话。车子驶入段家别墅,还没停稳,段瑾洛就“砰”地一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进去,甚至没看李辛一眼。
李辛看着他那决绝冷漠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火气交织,也“哐”地甩上车门,光着脚丫(高跟鞋早不知道丢哪了),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气鼓鼓地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谁也没理谁,开天辟地头一遭,陷入了真正的冷战。
段瑾洛径直上了楼,进了书房,“砰”地关上门,隔绝了外界。他需要冷静,也需要立刻查清楚今晚这出乌龙的真相!他绝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送错房间”!他立刻联系了会所负责人,动用关系调取监控,同时让人去查李辛误入的那个房间里的男人,以及……是谁“订”了送到他房间的那个“男模礼盒”。他面色沉郁,在书桌前快速处理着信息,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初步线索很快反馈回来,那个妖艳男人的身份有些复杂,似乎与之前黎渊明绑架案背后那个商业对手有些若有若无的联系……段瑾洛眸色骤冷,如果真是有人故意设计,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而李辛,在客厅里呆坐了一会儿,越想越憋屈。段瑾洛进了书房就再没出来,连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书房门纹丝不动。妈的,自己花钱花心思,最后就买来这么一顿骂和冷战?她李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爆炸!
她“嚯”地站起来,冲进衣帽间,三两下扒掉身上那件惹祸的紫色睡裙和段瑾洛的西装外套,换上了一身方便活动的黑色运动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她需要发泄,立刻,马上!
拿起车钥匙,她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稍稍缓解了些心头的燥郁,但那股憋屈感依旧堵在胸口。去哪?酒吧?她酒精过敏,找死。会所?再去那种地方,段瑾洛知道了估计得掐死她。学那些姐妹点男模?她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不是不敢,是……舍不得。她再生气,也舍不得真把段瑾洛气出个好歹。
正烦躁地开着车漫无目的瞎逛,一抬眼,看到了自家产业旗下那家会员制的高档拳击健身会馆。对了!她怎么忘了这个!以前还是“李辛(男)”的时候,每次压力大或者心情极度不爽,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拳馆,对着沙袋一顿猛捶,直到筋疲力尽,什么烦心事都能暂时丢开。
就它了!
李辛方向盘一打,拐进了拳击馆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个东西——一个傻乎乎的、咧着大嘴笑的粉色猪头硅胶面具。这是之前带段念辛去游乐场玩的时候买的,一直丢在包里忘了拿出来。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能遮脸,还能……增添点“气势”(?)。
她套上猪头面具,只露出一双因怒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大步走进了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拳击馆。这个时间点,馆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真正热爱夜训的会员在各自练习。
李辛径直走向一个无人的沙袋区,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深吸一口气,然后——
“砰!砰!砰!砰!”
拳头如同密集的雨点,带着她所有的憋屈、愤怒、委屈、后怕,狠狠地砸在沉重的沙袋上!她没有章法,不顾姿势,只是凭借着本能和一股蛮劲,疯狂地击打着。猪头面具下的脸憋得通红,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和运动衫。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又像一个不服输的斗士,在寂静的拳馆里,制造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击打声。
“妈的!让你凶我!”
“让你不听我解释!”
“让你跟我冷战!”
“让你进书房不出来!”
“破会所!破惊喜!破男人!”
“……”
她一边捶,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骂段瑾洛,骂会所,骂那个妖艳男人,骂这操蛋的夜晚。动作越来越猛,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沙袋当成一切不如意的化身,彻底砸烂。
这副景象,实在有些诡异又充满冲击力——一个身材窈窕、曲线在运动服下若隐若现的女人,顶着一个滑稽的粉色猪头面具,对着沙袋发起近乎疯狂的攻击。那画面,既矛盾,又带着一种原始的、不顾一切的生命力。
她没有注意到,在拳馆二楼VIp休息区的玻璃护栏后,一道深沉的目光,已经静静地注视了她许久。
苏培哲今晚约了一位退役的搏击冠军朋友来这里小聚,顺便活动筋骨。他刚结束一组力量训练,正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喝水,目光无意中扫过楼下公共训练区,瞬间就被那个戴着猪头面具、正对着沙袋疯狂输出的身影吸引住了。
起初只是觉得有趣,哪来的怪人。但看了几眼,那身影,那动作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某些习惯性小动作,以及那身段轮廓……苏培哲眼神微凝,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
是她。李辛。
此刻的李辛,完全褪去了平日在他面前刻意维持的恭敬、疏离、公事化的面具,也不同于宴会上那种明艳却带着距离感的光彩,更不同于资料照片里或温柔或狡黠的模样。此刻的她,像一只被逼到墙角、龇着牙亮出爪子的小兽,充满了最原始的莽撞、不服、以及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发泄。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苏培哲靠回沙发,端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楼下那个身影。
今晚发生在那个高级会所里“礼盒乌龙”的闹剧,他自然略有耳闻。他想关注的人,她身上发生的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很难完全逃脱他的眼睛。不久之前,他的手机上还收到了一张来自某个隐秘渠道的照片——照片里,李辛穿着那身妖娆至极的紫色吊带裙,蜷缩在铺着丝绒的礼盒中,肌肤胜雪,眼波流转,美得惊心动魄,也……诱人犯罪。只看了一眼,他就眸色暗沉,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看来,段瑾洛那边,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场“惊喜”,似乎出了不小的岔子。而李辛此刻这副模样,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跑到这里来“自虐”了。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他正想着该如何“自然”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又不引起她过度警惕,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晚的偶遇,看似偶然,却似乎暗合了某种必然。
他看着李辛不知疲倦地捶打着沙袋,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后背,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缓,反而有种越战越勇的狠劲。那副娇柔身躯里蕴含的力量和韧性,再次让他感到意外,也让他心底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征服欲和兴趣,如同遇到氧气的火星,重新开始不安分地跳动。
他放下水杯,对身边的朋友低声说了句“失陪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运动服的衣领,缓步走下楼梯,朝着那个戴着粉色猪头面具、正对沙袋“施暴”的窈窕身影走去。
深夜的拳击馆,灯光雪亮,击打声沉闷。一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即将上演。而风暴眼中的李辛,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发泄的畅快与委屈交织的情绪里,直到一个低沉而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这位……猪头侠?需要帮忙扶一下沙袋吗?看你打得这么投入,沙袋都快被你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