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段宅的灯火已熄了大半,只有卧室还留着夜灯朦胧的光晕。李辛洗去一身疲惫和淡淡的酒气(虽然没喝,但包厢里熏的),换上柔软的睡衣,钻进被窝,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会所里那一幕幕——借鞋时的理直气壮,狂奔时的不管不顾,还鞋时被慕琛当场抓包的惊悚,以及最后那句苍白无力的“你认错人了”的鸵鸟行径。
越想越心虚,越想越觉得……这事,恐怕瞒不过段瑾洛。
倒不是说慕琛一定会立刻去告状(虽然以那家伙的恶劣程度,可能性不小),而是她了解段瑾洛。他手下的人,对她这个“能惹事”的太太,多少都会留点神。今晚她戴着面具狂奔千米,还闯了别人的包厢借鞋还鞋,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万一传到段瑾洛耳朵里……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不就是跟姐妹打个赌,跑了个步,借了双鞋(虽然方式有点虎),全程清清白白,连酒都没沾!而且,那狐狸面具戴着呢,除了慕琛那个阴魂不散的,谁知道是她李辛?
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但那股子做了“亏心事”(虽然她自己不觉得亏心)后的忐忑,以及对段瑾洛那醋坛子加醋缸属性的深刻了解,让她还是觉得,得探探口风,顺便……打个预防针?
于是,在段瑾洛处理完工作,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躺到她身边,习惯性地将她揽进怀里时,李辛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了她的“奇葩问话”。
“老公……”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点试探。
“嗯?” 段瑾洛闭着眼,下巴抵着她发顶,漫应一声,手臂收紧了些。
“老公哦,” 李辛抬起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眼巴巴地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做了什么……嗯,稍微有点过分,或者说不那么妥当的事情,你别生气,好不好?”
段瑾洛闻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低头看她。自家这小祖宗,又闯什么祸了?晚上不就出去聚个会吗?能作出什么花来?他心里起了点疑窦,但语气还算平和:“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示意她老实交代。
李辛哪敢说!慕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瞬间怂了。这要是说了借鞋狂奔还被小叔子撞见,以段瑾洛的脾气,今晚还能有好果子吃?怕不是要“惩罚”得她明天下不来床!
她眼珠一转,决定换个策略,先迂回一下:“你感觉……什么事,是你绝对不能容忍的呀?” 她问得小心翼翼,试图摸清他的底线,顺便评估一下自己今晚行为的“危险等级”。
段瑾洛被她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看她那副紧张又带着点讨好的小模样,心里的疑虑更深,同时也觉得有点好笑。自家这作精老婆,这是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他想了想,结合她以往的光辉事迹,试探着问:“打架了?还是……砸了人家的场子?” 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没!没有!” 李辛连忙否认,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额,跟小姐妹们打了个赌,跑了个一千米来回。” 她避重就轻,先说“安全”的部分。
“嗯,打赌了,跑了一千米?” 段瑾洛挑眉,这倒是像她的风格,精力旺盛,爱凑热闹,“累着了吧?” 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宠溺,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以为她就是玩疯了累到了,来找安慰。
“还好还好,不累!” 李辛见他没生气,心里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一点,开始“表功”,“就是,老公哦,我聪明吧?我穿着高跟鞋去的,知道跑不了,就临时借了双运动鞋跑的!是不是很机智?”
借鞋?段瑾洛眸光微闪,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借谁的?怎么借的?但他面上不显,只是顺着她的话,用那种哄孩子般的语气笑道:“嗯嗯,我老婆最聪明,还知道换鞋。总算没虎到穿着恨天高去狂奔,不然明天脚就别要了。” 他捏了捏她小巧的脚踝,带着亲昵的调侃。
李辛被他夸得有点飘飘然,心里的石头似乎落地了。看来,借鞋跑步这事,在他这里不算什么“不可容忍”的大事嘛!她趁热打铁,又确认了一遍:“那……这你不生气吧?就是借鞋跑了个步,打个小赌而已。”
段瑾洛看着她那副“求表扬又怕挨骂”的可爱模样,心里那点疑云暂时被更浓的柔情取代。只要没伤着自己,没真闯大祸,跟姐妹闹腾一下,借个鞋跑个步,在他看来确实不算什么。他甚至开始脑补她穿着小礼服、慌慌张张找人借鞋的滑稽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故意逗她,“怎么?难道你借鞋是裸奔着去的?那我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他意有所指,手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噗——!” 李辛被他这离谱的脑洞逗得笑出声,心里最后那点紧张也烟消云散,“没!你想哪儿去了!我至于嘛!” 她娇嗔地捶了他胸口一下,觉得自家老公虽然酷了点,但有时候还是挺好哄的嘛!看来今晚是过关了!
段瑾洛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彻底放松下来的样子,心里最后那丝疑虑也散了。罢了,估计就是玩疯了点,没什么大事。他搂紧她,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呼吸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心头一片柔软。手不自觉地探入她睡衣下摆,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带着明显的暗示和升温的欲望。
“只要我老婆不裸奔,其他都好说……” 他含住她的耳垂,声音低哑下去,灼热的气息烫得她浑身一颤。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旖旎的夜色掩盖了所有未尽的话语和潜在的风波。段瑾洛极尽温柔,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珍惜和宠溺,而李辛也彻底放下心来,热情回应。卧室里温度攀升,一室春光。
李辛累极睡去前,迷迷糊糊地想:看,我就说没事吧!老公多好哄!慕琛什么的,见鬼去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搂着她安然入睡的段瑾洛,更不知道的是——一场因为她今晚的“机智”借鞋和“侥幸”心理而引发的、真正的风暴,正在无声酝酿,并且即将以他绝对无法“温柔”面对的方式,轰然降临。
第二天上午,段瑾洛在书房处理邮件。一份加密文件被助理送了进来,发件人显示是一个他极其厌恶、却不得不保持某种微妙联系的名字——慕琛。
段瑾洛皱眉,点了开来。里面没有文字,只有几张高清晰度的照片。
第一张,是李辛戴着狐狸面具,蹲在一个年轻男人脚边,正低头解对方鞋带的侧影。背景是灯光迷离的包厢,周围隐约可见其他男人的身影。
第二张,是李辛已经换上了那双白色运动鞋,正转身欲跑,脸上戴着面具,但侧脸轮廓和那身小礼服清晰可辨。
第三张,是李辛光着脚,手里提着自己的高跟鞋,正慌慌张张从某个包厢门口跑开的背影,虽然模糊,但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照片的拍摄角度和清晰度,显然不是随手拍的。更像是……早有准备的“抓拍”。
段瑾洛握着鼠标的手指,骤然收紧,手背青筋暴起。他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尤其是李辛蹲在陌生男人脚边、伸手触碰对方脚踝的那一张,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黑的海面,酝酿着摧毁一切的风暴。
昨晚……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眼巴巴地说“只是借鞋跑了个步”、“打个小赌而已”……
他当时还觉得她可爱,觉得无伤大雅,甚至因为心疼她跑累了而格外温柔……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借鞋”!
在那种声色场所,闯进陌生男人的包厢,蹲下去给人家脱鞋,换上就跑?!还被慕琛拍了个正着!甚至,可能全程都被那个包厢里一群不知来历的男人围观、打量、甚至……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的暴怒、强烈的占有欲被侵犯的灼痛、以及难以言喻的耻辱感和后怕,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段瑾洛所有的理智和昨晚残存的温柔!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过大的力道向后滑去,撞在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胸口的怒火和窒息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好,很好。
李辛,你真是好样的。
不仅敢“招惹”慕琛,还敢用这种方式“借鞋”,事后还一脸无辜地来套他的话,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过去!
昨晚他还觉得她只是玩闹,还那么“温柔”地对她……
看来,昨晚那笔账,算得太轻了。
温柔?呵。
现在,他要连本带利,重新算过。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李辛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在哪?”
电话那头的李辛显然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撒娇:“在家呀,刚醒。老公,你忙完啦?”
“待在卧室,别动。” 段瑾洛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每一步,都带着骇人的气势和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李辛,你最好已经想好,该怎么跟我解释,这些照片,以及……你昨晚所谓的“借鞋”。
如果解释不清……
段瑾洛眼底寒光凛冽。
那他不介意,用她能记住一辈子的方式,让她好好“回忆”一下,什么叫“分寸”,什么叫“底线”,以及,欺骗他段瑾洛,需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现在,是清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