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回荡着那个俊美男人声嘶力竭、充满污言秽语和巨大痛苦的咆哮，每一句辱骂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电话那头沉默的慕琛。李辛握着手机，感觉那冰冷的金属外壳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烫伤。她脑子嗡嗡作响，最初的懵圈过后，是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和一种“卧槽摊上大事了”的强烈直觉。
妈的！大意了！真他妈是大意了！她一开始看这人穿着谈吐不俗（虽然醉了），还以为是慕琛哪个圈子里闹掰了的朋友或者生意伙伴，谁能想到是这种……明显带着强烈情感纠葛、甚至可能是血海深仇的复杂关系？这哪是普通醉鬼，这分明是个行走的、针对慕琛的人形炸弹！
她听着那男人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失控，而电话那头的慕琛除了最初那声“嫂子”和之后粗重的呼吸，再没发出任何声音，但这种死寂反而比任何回应都更让人毛骨悚然。李辛甚至能想象出慕琛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封千里的寒意和……被触碰到最逆鳞的、极度危险的愤怒。
不能再让他骂下去了！鬼知道这疯子还会吐出什么要命的话！他自己听到也就算了，这还开着免提……
李辛猛地一激灵，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趁着那男人骂到一半、气息不继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将手机从他耳边夺了回来！动作快得她自己都惊讶。
“你他妈……” 男人被夺了手机，赤红的眼睛瞪向李辛，似乎想扑过来抢。
“闭嘴！再骂我报警了！” 李辛后退一步，紧紧攥着手机，色厉内荏地吼回去，同时飞快地关掉了免提，把手机贴到自己耳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电话那头，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李辛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无声的怒火，正通过无线电波，沉沉地压过来。
“慕、慕琛……” 李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图解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你听我说，我……不，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就是在车库碰到他，看他喝多了坐地上危险，想帮他打个电话叫人……我真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跟你……” 她语无伦次，越说越觉得无力。这解释听起来苍白得像在掩饰。
“李辛。” 慕琛终于开口了，打断了她的辩解。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李辛瞬间头皮发麻，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叫她“嫂子”了，连名带姓，冰冷生硬。
完了，这是真惹毛了。秋后算账的节奏。
“慕琛，你听我解释……” 李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你在哪里？” 慕琛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没有情绪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我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辛下意识地反问，带着点被逼到墙角的恼火和自我保护。告诉他位置？谁知道他会干什么？这状态下的慕琛，比清醒时那个笑面虎可怕一百倍！
“说。” 慕琛只回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压得李辛几乎喘不过气。
李辛脑子飞快转动，看来不说是不行了。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被她吼得暂时安静下来、但依旧用一双充满血丝和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或者说盯着她手里手机）的男人，又想到慕琛的可怕，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妥协了，快速报出了会所的名字和位置，末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我今天就是跟姐妹聚会散场，在车库偶然碰到他的！真不是故意的！真是凑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慕琛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李辛心脏骤停的笃定：“好。李辛，你等我。”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传来，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辛捏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等她？什么意思？他要过来？过来干什么？处理这个醉鬼？还是……连她一起“处理”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重新低下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边疲惫和颓唐的男人，又看看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回家找段瑾洛！这浑水她不能再蹚了！
她转身就想往自己车那边走。
“李辛。”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平静，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奔袭后的微喘。
李辛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慕琛就站在车库入口的灯光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大衣，没系扣子，里面是深色的衬衫，没打领带。头发不像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忙赶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到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像两口结了冰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和旁边那个醉倒的男人身上扫过，最后重新定格在她脸上。
他来得太快了！远远不到二十分钟！
慕琛的目光掠过地上那个对他出现毫无反应、仿佛已经睡死过去的男人，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对跟在他身后、同样气息微乱的一个精悍助理（不是阿海，是另一个生面孔）使了个眼色。助理立刻会意，上前，动作熟练的将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架了起来，半扶半抱地朝着另一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整个过程，慕琛的目光没有离开李辛。
等助理带着人上车离开，车库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慕琛朝她走近两步，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上车。”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下巴朝自己开来的那辆黑色跑车示意了一下。
上车？跟他走？李辛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上了自己冰凉的车身。“我……我该回家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段瑾洛还在家等我。” 她搬出自家老公，希望他能有点顾忌。
慕琛似乎低低地哼笑了一声，那笑声极短，几乎听不见，却让李辛心底发寒。他看着李辛，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语气甚至更冷硬了些：“上车。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塞进去。”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李辛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以慕琛的脾性和此刻的状态，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把她“塞”进车里的方法，可能有无数种，哪一种都不会让她好受。
李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她看着慕琛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眼睛，又看了看他那辆线条流畅、却此刻显得如同囚笼般的跑车。跟不跟他走？不跟，硬碰硬，她绝对不是对手，而且很可能激化矛盾，把事情弄得更糟。跟……谁知道他会带她去哪？干什么？
但理智告诉她，慕琛虽然危险，但至少目前看来，目标似乎不是伤害她。否则刚才助理带走那个醉鬼时，他就有太多机会对她不利。他坚持要她上车，更像是有话要说，或者……需要她“配合”什么。
妈的，羊入虎口。李辛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硬刚不明智，逃跑成功率几乎为零。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挺直了脊背，尽管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她迎上慕琛冰冷的目光，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笑容：“行啊，慕少亲自‘邀请’，我哪敢不从。不过，”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跟你上车可以，但你要保证，完好无损地、尽快地，把我送回家。否则，段瑾洛那边……”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慕琛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样子，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辨明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承诺，只是侧过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优雅，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李辛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车，心一横，抬脚，走向了那辆黑色的跑车，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
车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慕琛的冷冽香水味，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
慕琛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先系好安全带，然后侧过头，看了李辛一眼。那眼神很深，很沉，里面翻涌着李辛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压抑的怒火，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安全带。” 他提醒，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李辛默默地拉过安全带扣上。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跑车缓缓驶出车库，汇入深夜依旧车流不息的城市街道。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飞快倒退，映在李辛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她不知道慕琛要带她去哪儿，要跟她说什么。
她只知道，今晚这场意外的“偶遇”，可能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而盒子里关着的，是关于慕琛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最核心、也最危险的秘密。
而她，不幸地，成了那个无意中掀开盖子一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