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山悄然离京的消息,像一枚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在极小的圈子里漾开几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归于沉寂。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涟漪却触动了心底最深沉的弦。
四合院后院,聋老太太屋里。
炉子里的煤块哔剥作响,散发出有限的热量。聋老太太靠在铺着厚棉垫的藤椅上,身上盖着旧毯子,手里摩挲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玉扳指。她没全聋,只是耳朵背得厉害,需要很大声音才能听清。此刻,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混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又走了一个……”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在对空气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老陈头家的那个练把式的小子,也走了……南边,香江……那地方,远着呢。”
她抬起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数着:“前街开武馆的刘瘸子,没了……西城说书的董先生,听说回了老家,也没信儿了……现在,陈小子也走了……”
“这四九城啊,眼瞅着是越来越新,越来越亮堂,可我们这些老棺材瓤子认识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都走了,没的没,走的走……剩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几天?”
深深的孤独感和对逝去时代的追忆,笼罩着这位历经数朝的老人。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仿佛在凭吊那些消散在岁月风尘中的故人与旧事。
与聋老太太的静默感伤不同,前院贾家,正酝酿着一场由贪婪和愚蠢引发的闹剧。
贾张氏自从那天对虎子生出食肉的邪念后,就一直心心念念,寝食难安。看着家里人喝稀粥舔碗底,棒梗、小当饿得眼睛发绿,小槐花瘦得像猫仔,她对肉的渴望达到了顶点。而王石那只油光水滑、在她看来浪费粮食的肥猫,就成了她眼中最具体、最诱人的目标。
“不就是一只猫吗?王石还能为只畜生把我怎么样?”贾张氏恶向胆边生,盘算着怎么下手。明抢不行,下药没门路,她最后想了个笨办法——趁夜捕捉!
她找出一个以前用来装粮食、如今空空如也的旧麻袋,又摸了一根短木棍,准备等夜深人静,虎子可能在小院附近溜达时,套住猛打,然后迅速拖回家处理。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贾张氏估摸着差不多了,拎着麻袋和木棍,鬼鬼祟祟地溜出家门,蹲在通往南院方向的墙角阴影里,眼睛像夜枭一样四处搜寻。
等了大半个时辰,就在她腿脚发麻、快要放弃时,一道轻灵的金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南院月亮门那边溜达了出来,正是虎子。它似乎是在例行巡逻,步伐优雅,偶尔停下,警惕地四下嗅闻。
贾张氏心脏狂跳,屏住呼吸,握紧了木棍。眼看虎子越来越近,走到她藏身的墙角附近,背对着她低头嗅着地面……
“就是现在!”贾张氏心中狂吼,猛地从阴影里蹿出,将麻袋口猛地朝虎子兜头罩下,同时右手木棍狠狠砸向麻袋!
她盘算得很好,套住就打懵,然后迅速拖走。
然而,她严重低估了虎子如今的实力,更低估了一只Lv.10灵猫的感知与敏捷!
就在麻袋临头、木棍挥下的瞬间,虎子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后腿猛地一蹬,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敏捷和角度,间不容发地从麻袋口与木棍的夹击中滑了出去!不仅轻松避开,它那长长的尾巴还在跃起时,如同钢鞭般,啪地一声,精准抽打在贾张氏握着木棍的手腕上!
“啊——!” 贾张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木棍“当啷”落地。这还没完,虎子似乎被这愚蠢的偷袭激怒了,落地后毫不停留,后腿再次发力,如同金色闪电般扑上,锋利的爪子快如疾风地在贾张氏来不及收回的小腿上狠狠挠了一把!
“刺啦——!” 棉裤破裂。
“嗷——!” 贾张氏再次惨叫,小腿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鲜血瞬间沁出。
虎子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轻盈地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墙头夜色中,只留下贾张氏抱着流血的小腿,握着剧痛的手腕,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
“救命啊!杀人啦!王石的猫杀人啦!” 贾张氏的嚎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全院再次被惊动。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披着衣服赶来,手电筒的光束下,只见贾张氏衣衫不整,手腕红肿,小腿上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正在地上打滚嚎哭,旁边扔着麻袋和木棍。
事情很快弄清楚。看着那麻袋和木棍,再看看贾张氏的伤,明眼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这老婆子想偷猫,结果被猫挠了!
易中海头疼欲裂,这事贾张氏完全不占理,可看她那惨样,不管又说不过去。
贾张氏被抬回家,上了点药包扎。第二天,她缓过劲来,越想越气,越想越亏,那股泼辣无赖劲又上来了。她不顾腿伤,一瘸一拐地冲到中院,再次敲响了集合的破铁盆。
“开全院大会!必须开全院大会!” 贾张氏三角眼通红,拍着大腿,“王石的猫把我抓成这样!差点要了我的老命!他必须赔钱!不然我就吊死在他家门口!”
易中海无奈,只得再次召集全院大会。
会上,贾张氏鼻涕眼泪一大把,把自己说成是晚上起夜无辜被猫袭击的可怜老人,绝口不提麻袋木棍。要求王石赔偿五十块钱,还要把凶猫交出来处理。
王石站在人群中,神色冷淡。等贾张氏嚎完,他才平静开口:“贾大妈,昨晚您起夜,还随身带着麻袋和木棍?是准备半夜拾荒,还是防身?”
众人窃笑。
王石继续道:“虎子是我养的猫,通人性,从不主动攻击人。除非,有人对它怀有极大恶意,或者动手伤害它。…” 他看向易中海,“一大爷,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大家心里都有杆秤。我的猫自卫伤了人,我可以出于人道,给五块钱,算是给贾大妈买点红药水纱布。如果贾大妈不服,我们可以去街道,请公家断一断,这半夜持械捉猫,是什么性质?”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贾张氏一听派出所,气势立刻弱了三分,她知道自己不占理。易中海也怕事情闹大,赶紧和稀泥:“老嫂子,王石愿意给五块钱,已经仁至义尽了!算了,拿钱养伤吧!”
最终,在众人的议论和贾张氏不甘的咒骂声中,王石拿出五块钱(旧币)给了易中海转交,这场闹剧草草收场。贾张氏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