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张灵换了一身灰色的袍子出来，走到了房间前方的简易讲台上。
陈暮见此，心中猛地一震。
根据从罗锋大校和皇埔校长那里了解到的情报，终末教团中身着灰袍的，被称之为“灰袍传教士”。
他们独立于教团的常规晋升体系之外，专门负责对外招募、渗透、情报收集和初步接触，是教团的“面孔”和“触手”，极其擅长伪装和蛊惑人心。
他们的契约御兽，往往也是能够辅助伪装或是罕见的能影响目标的精神系妖兽。
“难怪……”陈暮心下凛然，“和他接触时，总觉得他的话很容易让人相信，情绪容易被引动，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暗自庆幸自己精神力本就比同阶强上不少，再加上从一开始就抱有高度戒心，否则恐怕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蛊惑成功。
台上的张灵，或者说灰袍传教士张灵，清了清嗓子，脸上那惯常的慈眉善目被一种混合着悲悯与狂热的肃穆表情所取代。
他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渴望改变的脸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极具感染力的穿透力：
“兄弟姐妹们！看看你们周围，再看看你们自己！我们生在这个世界，却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
“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豪门，他们垄断了顶级的御兽、稀缺的资源、所有的上升通道！”
“而我们呢？我们这些普通人，这些他们眼中的‘贱民’，拼尽全力，耗尽家财，可能都换不来他们指缝里漏出的一点残羹冷炙！”
他的话语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台下大多数人心中最深的痛处和不满。
人群开始骚动，许多人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里积压已久的不平被点燃。
张灵张开双臂，声音变得更加激昂，仿佛在拥抱所有人：“他们告诉我们要努力，要遵守规则！可他们的规则，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证他们永远高高在上而制定的！”
“这个秩序已经腐烂了，从根子上就烂透了！它压迫我们，剥削我们，让我们永无出头之日！”
紧接着，他的语调从抨击转为一种充满诱惑力的描绘，眼神散发着憧憬的光芒：“但是，希望已经降临！‘终末’并非毁灭，而是新生！是伟大之主对这片腐朽大地最彻底的净化！”
“当旧的秩序被彻底摧毁，一个崭新的、公平的世界将会诞生！在那里，没有不公，没有压迫，一切都将按照对主的贡献和自身的实力重新洗牌！”
“而我们，你们，每一位提前看清真相的兄弟姐妹，都将是新世界的奠基人，是未来的主宰者！”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番“美好愿景”在众人心中发酵，然后用一种极其诚恳和重视的语气说道：“教团看到了你们的潜力，看到了你们被旧世界掩埋的光芒！在这里，没有门第之见，不论出身高低！”
“只要你有天赋，有决心，愿意为新世界的降临奉献力量，教团就会倾尽资源培养你！”
“你们将获得梦寐以求的御兽、冥想法、资源！你们失去的一切，都将百倍夺回！你们渴望的力量和尊严，都将紧握手中！”
这番话语，如同魔音贯耳，持续冲击着台下年轻人们的心防。
陈暮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极其隐秘的精神力波动以张灵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薄纱，笼罩了整个房间。
在这股力量和话语的双重影响下，台下众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但是！”张灵话锋一转，声音充满诱惑，“‘终末之主’给予了我们启示！旧的终将毁灭，而唯有经过终末的洗礼，我们这些被遗弃的灰烬，才能焕发出新的光芒，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加入我们，你们将不再孤单！教团将成为你们最坚实的后盾！资源？地位？力量？”
“这些你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教团都能赐予你们！只要你们奉献你们的忠诚，拥抱终末的真理！”
“拥抱真理！”
“新世界！”
台下的人群渐渐变得狂热起来，呼喊声越来越大，许多人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陈暮感觉自己心跳也在加速，一股莫名的躁动和认同感似乎在心底滋生，想要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呐喊。
他立刻意识到这精神影响还在持续加强。
“好厉害的精神蛊惑……”他不敢大意，立刻意念沉入精神识海，从那片神秘空间中迅速摄出一颗本源丹，借着手势的掩护送入口中，并未吞下，只是含在舌下。
顿时，一股清凉、提神的淡淡丹香自口中弥漫开来，迅速涌入脑海，让他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保持了绝对的清醒。
但他表面上却和其他人一样，举着手臂，脸上做出激动和狂热的表情，跟着人群一起呼喊：“拥抱真理！新世界！”
张灵看着台下彻底被调动起来的气氛，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手，旁边一名身着白袍的教众立刻端上来一个石盆。
盆里面盛满了散发着幽幽微光的紫色液体，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随之散开。
这香气一入鼻，就让刚刚稍有平息的狂热情绪再次高涨起来，甚至更加猛烈。
“这是‘觉醒之泉’！”张灵高声宣布，“它是主赐予我们的圣物，能洗去你们身上旧世界的尘埃，唤醒你们体内真正的潜能！喝下它，你们就将彻底告别过去，成为我主忠实的‘灰烬侍从’，获得迈向新生的资格！”
“喝下它！”
“觉醒！”
台下被蛊惑的众人早已迫不及待，一窝蜂地涌向讲台，争抢着去喝那石盆中的紫色液体。
陈暮心下凛然：“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那香气和微弱的精神波动都表明，这很可能是某种进行精神控制或深层催眠的药物\/仪式媒介。
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看着周围狂热的人群，以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房间四周，隐隐呈包围之势的几名白袍教众，他知道自己不喝肯定不行，甚至会立刻暴露。
他随着人流挤到台前，轮到他时，他拿起瓢，舀起一瓢“觉醒之泉”，仰头作势喝下。
就在液体即将入口的瞬间，他悄然发动了精神力控物技巧，用一层极其细微的精神力牢牢包裹住入口的液体，让它并未真正接触自己的口腔和喉咙，而是悬浮着直接落入了胃中。
同时，他模仿着旁边那些喝下液体的人的样子——眼神先是出现一瞬间的迷离，随即骤然变得“清明”而更加狂热，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某种“觉醒”，激动地朝着张灵的方向躬身示意。
只是做完这一切，他眼角余光瞥见讲台上的张灵似乎微微皱了下眉，目光好像在自己这个方向停顿了零点几秒。
陈暮心中顿时一紧：“糟糕！难道是他那只精神系御兽察觉到了我刚才使用精神力的微弱波动？”
他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差点维持不住胃中用精神力包裹的液体。
但他强行镇定下来，继续保持着脸部的狂热表情，并且更加努力地收敛自身的精神力波动，同时跟着人群高呼口号，移动身体，利用周围的人群遮挡自己。
幸好，张灵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很快将目光移向了其他人。
陈暮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蒙混过关了。
他趁着人群还在狂热呼喊、互相拥挤的混乱时机，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胃里那团被精神力包裹的“觉醒之泉”，缓缓地将其从胃中逆向引出，然后借着擦嘴的动作，手指微动，将这团液体悄然弹到了旁边一个正张着嘴疯狂呐喊的人衣袖上，液体迅速渗透进去，那人毫无所觉。
做完这一切，陈暮才真正放下心来，继续他的表演。
狂热的气氛持续了十多分钟才渐渐平息。
张灵看着台下眼神狂热、气息却有些萎靡的众人，微笑着宣布：“恭喜你们，从现在起，你们就是终末教团的一员，是光荣的灰烬侍从了！”
接着，他示意几名白袍教众抬上来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一些适用于奴仆级、侍从级妖兽的药剂和常见材料。
“这是教团给予你们的第一份馈赠！根据你们登记的御兽等级，上前领取吧！”张灵说道。
众人顿时又兴奋起来，纷纷上前领取“福利”。
陈暮也领到了一份适合侍从级御兽的资源，价值大概几万块，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确实不算少了。
这时，刘宇峰领完他的那份，正好经过陈暮身边。
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种找到“同类”的扭曲快意和居高临下的嘲讽：“哼，没想到你这个排名赛冠军也会来这里。不过也好，说明你终于认清了现实。等着吧，有了教团的帮助，我很快就能把黄明浩废物踩在脚下！你也不例外！”
他对陈暮的印象还停留在摆地摊时和李力、王浩他们的冲突，以及陈暮意外夺得排名赛冠军这件事上，以为陈暮和他一样，是因为资源匮乏、遭受不公才投入教团怀抱，言语间既有嫉妒也有一种病态的“认同感”。
陈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配合地露出一丝不甘又倔强的表情。
刘宇峰满意地哼了一声，走开了。
分发完资源后，那些白袍教众开始上前，每人挑选了四五个新成员，带到角落进行“交流”，实则是在进行更进一步的洗脑和教义灌输。
张灵则径直走到了陈暮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感觉怎么样，陈暮？有没有一种找到归属、获得新生的感觉？”
“感觉太好了！张叔……不，传教士大人！”
陈暮脸上挤满了激动和感激，“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仿佛以前都白活了！谢谢您引领我！”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被彻底洗脑的狂热新人。
“很好，很好。”张灵欣慰地点头，亲热地揽着陈暮的肩膀，“你是个好苗子，教团需要你这样的天才。跟我来，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他带着陈暮穿过一条狭窄昏暗的通道，来到了一个更小的密室房间。
关上门后，张灵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和郑重：“陈暮，你也知道，教团虽然能提供资源，但更需要每一位成员的奉献和才能。你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
陈暮立刻“表忠心”：“大人您尽管吩咐！为了教团，为了终末之主，我什么都愿意做！”
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更具渗透性的精神力正从张灵的袖口之中弥漫出来，试图悄无声息地影响他的判断。
陈暮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狂热，暗地里则默默吸收着本源丹的余香，保持灵台清明。
张灵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终于图穷匕见：“很好！我听说，你之前在地摊上售卖的那种药剂，效果非常不错，甚至引起过小小的轰动。“
”教团很需要这种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资源。你的药剂制作手艺，正是教团急需的！你是否愿意为教团制作这种药剂？教团绝不会亏待你，提供的资源将远超你的想象！”
陈暮心中暗道：“果然是为了这个！”
他几乎可以肯定，黄明浩那小子卖药剂时肯定出了纰漏。
但他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为难和惭愧，语气也变得有些忐忑：“传教士大人厚爱，我……我实在惶恐。不瞒大人，我目前掌握的药剂配方和制作工艺还非常粗浅，炼制出的药剂效力有限，最多……最多也只能对奴仆级的妖兽起到一些强化作用，对侍从级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恐怕……恐怕会辜负教团的期望。”
张灵闻言，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果然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陈暮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担心对方会因为价值不足而放弃招揽，甚至可能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然而，张灵很快恢复了神色，那点失望被更深思熟虑的神色所取代。
他重新露出笑容，虽然比之前淡了一些，却显得更加“务实”：“无妨。奴仆级也好，万丈高楼平地起，教团的发展也需要稳固的基石。即便是低阶药剂，也能为教团培养大量的底层力量，同样重要。你就先从你擅长的开始制作，有多少，教团收多少。”
陈暮心中顿时明了，对方这是“蚊子腿也是肉”的心态，并且看中了他未来的成长性，或者说，是看中了他“可能”掌握的更高阶配方的潜力。
这正合他意。
于是，他脸上立刻浮现出被信任的激动和受到鼓舞的振奋，声音都提高了些许：“是！多谢大人给予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大人的栽培和教团的信任！我一定努力钻研，争取早日能制作出更高级的药剂，为教团做出更大的贡献！”
“非常好！”张灵笑容更盛，“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列出清单，教团会全力供应。”
陈暮早就准备好了，立刻报出一堆乱七八糟、听起来像模像样的材料名称，其中大部分是炼制一阶丹药所需，但比例故意写错，还掺入了好几样昂贵却完全没用的花草材料。
张灵接过清单，粗略看了一眼，并未怀疑，满意地收了起来：“很快会为你备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临时工作室，安心为教团制作药剂。你将成为教团重要的功臣！”
陈暮恭敬地点头，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一丝精光。
计划的第一步，总算顺利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