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暴雨,如同天穹裂开了口子,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雨水冲刷着山峦,汇成浑浊的急流,灌入溪谷,也让南风镇内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湿冷、泥泞和压抑之中。丘陵山洞内,虽然凌弃早已用泥土和石块加固了洞口,疏导了渗水,但潮湿的空气依旧无孔不入,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恶劣的天气,却也成了最好的掩护。凌弃和叶知秋几乎足不出户,全心投入到对各自手中“宝藏”的钻研中。
洞内一角,几本或厚或薄、材质各异的书籍摊开在干燥的兽皮上。凌弃盘膝而坐,神情专注如老僧入定。他的目光在一行行墨迹或刻印间缓缓移动,手指偶尔在空中虚划,模拟着发力与步法的配合。他研读的序列极有章法:先从《基础棍势解析》和《帝国步兵基础操典:棍、矛篇》夯实最基础的握持、步伐、发力要点;然后精读《帝国进阶棍术详解》和《破军棍要详解》,揣摩其中更精妙的连招、格挡与反击技巧;接着,他将重点放在《御侮十三式》和《破军九击》上——这两本并非帝国军中的大路货,而是他过往厮杀中获得的偏重实战、诡变与爆发的杀招,他试图将帝国棍术的系统严谨与这些野路子的狠辣刁钻融合贯通;最后,他还会翻阅《小队合击要术》和《帝国步兵进阶长兵综述》,并非为了指挥,而是为了理解多人配合时的走位与破绽,以便将来遭遇围攻时能更好地应对。雨水敲打岩壁的噪音,仿佛成了他修炼时的背景鼓点。
另一侧,叶知秋就着摇曳的油灯,仔细对照着三本书籍:《矿物辨识初解》是基础,《常见矿物图谱与鉴别方法详解》是拓展,而那本从秃鹫营地得来的《霜狼帝国矿脉分布概要(南部边境卷)》,则提供了宏观的区域信息。她尤其关注与“黑石林”、“碎石峡谷”周边地质特征相似的矿脉描述,并用炭笔在软皮上做着笔记,试图找出规律,推测那片神秘区域可能蕴藏的矿物种类,尤其是可能与“观测者”目标相关的特殊矿石。
七天时间,在专注的研读中飞快流逝。两人的实力和知识,在这暴雨的隔绝中,悄然增长。
第八天夜里,雨势渐小,转为淅淅沥沥的阴雨。凌弃放下手中的《破军九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顺便检查一下洞口附近的警戒陷阱。
就在这时,他超乎常人的耳力,捕捉到风雨声中夹杂的一丝异响——是踩踏泥泞的细微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带着喉音的咕哝声!声音来自山洞下方那条平时罕有人至的、被灌木掩盖的兽径,而且正在逐渐靠近!
凌弃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对叶知秋打了个“禁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潜到洞口缝隙边,向外望去。夜色深沉,雨幕朦胧,但借着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他清晰地看到——一队大约七八只地精,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兽径摸索前行!它们似乎是在雨中迷失了方向,或是奉命侦查这条偏僻小路,歪打正着地朝着山洞所在的山坡爬来!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山洞!凌弃心念电转,杀意顿起。这群地精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一旦洞口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待在洞里,绝对不要出来。”凌弃对叶知秋低语一句,语气不容置疑。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寒铁短棍贴身藏好,几柄飞刀扣在指缝,脸上蒙上黑布,如同一道幽灵般滑出洞口,融入雨夜的阴影中。
他利用对地形的极致熟悉和御侮十三式的潜行法,绕到地精小队侧翼的一块巨岩后。地精们毫无察觉,依旧骂骂咧咧地在泥泞中挣扎,距离山洞已不足百步。
凌弃眼神冰冷,计算着距离和时机。就在一只地精脚下打滑、队伍出现短暂混乱的刹那,他动了!
咻!咻!咻!
三柄飞刀如同索命的毒牙,撕裂雨幕,精准地没入最后三名地精的后颈!它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
前面的地精听到动静,愕然回头。迎接它们的,是一道从岩石后暴起、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闪电!
御侮十三式·灵蛇出洞!
凌弃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寒铁短棍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并非直刺,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点向一名地精因受惊而暴露的咽喉要害!棍端凝聚寸劲,如同重锤般猛击在其脆弱的喉结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地精双眼凸出,双手捂住喉咙,发出“咯咯”的怪响,瘫软下去。
破军九击·惊雷扫!
凌弃毫不停留,借着前冲之势,短棍横扫而出,带着沉闷的恶风,狠狠扫在另一名地精的太阳穴上!
“砰!”地精的脑袋如同被重物砸中的瓦罐,猛地一歪,哼都没哼便栽入泥泞。
噗!噗!咔嚓!
棍影翻飞,点、戳、扫、砸!凌弃将连日研读的技巧融入实战,动作更快、更狠、更有效率!他专攻关节、咽喉、太阳穴、后脑等要害,下手毫不留情,如同虎入羊群。地精的惨叫和惊呼被风雨声掩盖,战斗在短短十几息内便宣告结束。八只地精,全数毙命,倒在泥泞中。
凌弃微微喘息,雨水混着地精腥臭的血水从脸上滑落。他迅速检查战场,确保没有活口。然后,他开始搜刮战利品——几块硬得硌牙的肉干、20枚铜犬币(显然是抢来的)、几柄锈蚀的短刀,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在地精小头目的腰间,发现了一个用兽皮紧紧包裹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几块颜色暗沉、却隐隐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碎矿石!这矿石的色泽和质感,与他之前发现的铁矿和已知的任何常见矿物都不同,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光性。
凌弃心中一动,将矿石小心收起。然后,他毫不迟疑地抓起地精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拖到不远处的陡坡边,奋力扔了下去。尸体沿着陡坡翻滚,坠向下方的山谷——那里,正是里斯坦开采的那个、如今已废弃的铁矿场边缘。
处理完一切,抹去明显的血迹和打斗痕迹,凌弃才如同鬼魅般返回山洞。
“解决了?”叶知秋紧张地问,递过一块干布。
“嗯。”凌弃擦着脸上的雨水和血污,将那个装有奇异矿石的小袋子递给她,“看看这个,从地精头目身上找到的。”
叶知秋接过矿石,就着灯光仔细查看,又拿出矿物图谱对照,眉头越皱越紧:“这……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但这种质感,这种微弱的能量感……有点像……有点像记载中某些伴生于稀有金属矿脉旁的‘影铁矿’,据说对魔力有轻微的干扰和吸附作用,通常深埋地下,极少露天……地精怎么会有这个?”
凌弃眼神深邃:“地精……带着这种不常见的矿石,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方向……是偶然,还是……”
他走到洞口,望着外面依旧淅沥的雨夜,以及下方漆黑的山谷。地精的尸体被他扔进了矿区,里斯坦的巡逻队迟早会发现。这会给里斯坦传递一个混乱的信号——地精内部发生了火并?还是有其他势力在猎杀地精?这能暂时搅浑水,转移可能的视线。
但地精的出现,以及它们携带的奇异矿石,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凌弃的心里。这片区域的地下,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地精、哥布林、兽人、观测者、神秘的矿石……所有这些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黑石林深处。
暴雨或许暂时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但也可能掩盖了更多正在暗中涌动的危机。地精的这次意外“到访”,如同一个警示,提醒他们,蛰伏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凌弃知道,他必须加快步伐,在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找到那条通往真相、或者说通往生路的裂缝。而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在叶知秋正在破译的那些矿石密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