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形的白光在风雪扩散开，白湛先走了，她总是雷厉风行。
苏萱转身回望，风雪从树林间穿过，织成一帘很厚雪幕…
凝望许久，落雪满身。
可是那个自诩幽默，又有些多嘴唠叨老狐狸，没有过来。
再也不会过来了。
苏萱揉揉眼，往山下走，一排脚印延伸到锁龙镇。
边疆苦寒的镇子宛若当初。
西面施行宵禁，早早灭了灯，浓郁夜色沉淀在里面，好像没有任何声音；镇东面还有灯光，洒在雪地里，亮起一块儿块儿方形光斑，公差仍在街上巡逻，浑身酒气。
这里远没有外面繁华，可苏萱觉得这里很好。
四百年前很好。
现在不好了。
她走到贯通古镇东西的石桥，站在上面能看见丙字巷，以前陆缺住那条巷子，家里有三棵枣树，她记得清清楚楚。
下了石桥，沿街走去，除了小酒馆和木炭铺子，其他店铺均已关张。
苏萱原本还想给师兄弟捎点东西，可想想，即便镇上的店铺开着，也没什么可带，锁龙镇的东西不稀罕。
第二天天刚亮。
苏寒衣祭出桂月宝舟，带上苏萱，一块儿返回参合宫。
苏萱坐在船屋里不说话，抱了块洗干净的木头，低头雕刻，裙摆落满碎木屑。
苏寒衣道：“陆缺现在有面子，帮你办入宗手续不难，想是已经办好。”
“嗯。”
“回宗后，让他带你去玩。”
“不用。”
一路没再说话，到了参合宫。
苏萱独自回青云浦，走到末尾的墓园，在胡叔保和南宫月漓的坟墓前，各扒开一个小土坑，埋下件根雕。
做完此事。
苏萱心情好了点，来到陆缺洞府前敲门，不过里面没有人在。
她又去名录阁打听，原来这几年陆缺大部分时间待在枣花岛，只有处理堂务，或给执法弟子授课，才会回宗。
………
枣花岛。
陆缺以手挡眼，向天空了望，烟气时不时飘过一抹黑烟，因为他正坐在火山口。
过了约莫两刻时间，一件圆环状飞行灵器，从南面飞过去，速度很快，在天际拖出长长的流光。
“这是化神中期啊！”
赞叹一声，陆缺取出份卷宗，在上面记录道：
某年某月某日，都庞王朝化神修士，从枣花岛南侧一百五十里，飞往谷岛。
陆缺驻扎在枣花岛，还有宗门的原因。
枣花岛距离谷岛不足两千里，有时帮助下桑国营建谷岛的都庞王朝修士，会从附近经过，宗门高层让他留意都是什么水准的修士。
如此，已持续六年。
他每天会爬到火山顶观察两个时辰，去往谷岛的都庞王朝修士，从金丹到化神都有，看到化神境的，他都忍不住流口水。
但宗门高层好像打算包谷岛的饺子，只让观察，不让打。
事关重大，陆缺唯有听命，又观察一会儿，没发现其他异状，他身形一闪，挪移到洞府前。
雪初五正在烤鱼烤肉，手艺不太行，好在食材新鲜，各种调料齐全，倒也烤出一股诱人香味儿。
她抬头问道：“有发现吗？”
“有个都庞王朝的化神修士刚刚过去，今年往来谷岛的都庞修士，又比去年多了一成，可见谷岛发展迅猛，不知宗门高层到底什么打。”
“黎宗主的他们布局，动辄几十年上百年，不让下桑修士和都庞修士，把谷岛上多开采多出来点，哪儿会轻易动手？再说从下桑带回来那个德信崇，也得培养培养，太拉胯，怎么斗得过和原宗一。”
雪初五递给陆缺一碟烤肉，“宗门要看德信崇和和原宗一狗咬狗，谁赢没有那么重要，关键是能得消耗下桑修仙界力量。”
陆缺点头称是。
雪初五又问：“师弟着急打仗？”
“我希望天下太平，但是打仗的话，我的修为能快速提升。”
“呵呵…”
吃了点东西，雪初五忽然想起件事，莞尔一笑，从咫尺空间中取出张地契，递到陆缺的脸前：“要不要？我给咱们陆家敲回来一千顷灵田。”
陆缺诧异地嗯了一声。
雪初五笑容明艳：“见州洪家不是有两万顷预备灵田，一直想要种植，洪成叶来宗门拜访几趟，黎宗主开了口，允他洪家再种植八千顷，事交给了我办。”
陆缺跟着笑道：“这一千顷灵田，应是洪大公子主动献给咱们宗门的。”
“师弟真聪明，不过…洪成叶私下还送我我四枚原灵果，四十万丹劵。”
“你收了？”
“收了，我还把丹劵提到了八十万，不怎么做，洪成叶会以为咱们宗门好说话。我觉得可以把丹劵上交宗门，留下原灵果，师弟觉得呢？”
贪墨这种事很让人心动，冰雪剔透如雪初五，一时也难恪守原则。
但到底拿不拿…
陆缺捏着眉心思量片刻，斩钉截铁道：“一枚不能留。”
“你就这么大公无私？”
“不是大公无私，师姐你想想，原灵果树本是咱们宗门让洪家培育的，能结出多少原灵果来，宗门高层想必心里有数，你如果把洪成叶私下送的四枚捂在手里，他们八成会知道。”
“啊？宗门高层这是考验我的品德？”
陆缺道：“错不了。”
雪初五撇嘴哼道：“这么大的好处，拿来考验人，谁能经得住？”
“本人。”陆缺啪的一拍胸脯，笑说道，“当初洪成叶为了灵田的事，不仅许诺分我五百顷，还要送我一座庄园，一位美人，就是叫洪思玉的那姑娘，师姐恐怕还见过，但被我严词拒绝。我品德如此高尚，简直媲美祝百寿，直追圣贤。”
雪初五截留四枚原灵果的好梦成空，甚至郁闷，歪着娇躯，往陆缺身上一靠，叹气道：“我白忙活了。”
“东西全部交上去，宗门肯定会给你奖励。”
话音未落。
苏萱从海上飞来，陆缺先看见她，伸手一指：“苏萱来了。”
雪初五比陆缺回来事，起身迎过去，挽住苏萱手臂道：“你可算回来了，陆缺天天念叨你，茶不思，饭不想的，刚刚还和我要去界山看你。”
陆缺微微咧嘴，暗道雪师姐是优秀，睁眼说瞎话的水平比他还高。
张口就来。
苏寒衣基本不说谎话，怎么就培养这么俩孽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