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魁不眠不休，带着剩余还能动弹的幸存者清理街道，焚烧尸体，加固破损的城墙。
嗓子因为不断呼喊命令而变得嘶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人类。
至少在傀儡技艺方面，墨安成的实力没话说。
当玉魁好不容易将城内的尸体清理大半，打开仓库时，心彻底沉了下去。
仓库空空荡荡，仅剩的粮食在之前的围城和混乱中早已消耗殆尽。
整个渝州城一粒米都没有了，不是夸张，是写实。
玉魁没别的法子，只能向九霄女帝求援，姿态放到最低。
一口一个女王陛下，一口一个主人。
可惜，回信冰冷而现实，九霄联盟在与墨家一战中损失惨重，加上气温骤降。
粮草自顾不暇，无力支援，令其自行筹措。
自行筹措？
说得简单，她一个小小的傀儡去哪筹措？
追随墨安成这几年，有权有势的朋友几乎一个没有，仇人倒是结了一大堆。
玉魁想着没有援助就没有吧，大不了把所有队伍都派出去收集物资。
大家总要吃饭，再困难也总要活下去，只希望渝州城不要再出乱子。
末世求生，谁不困难？
小场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古人对墨菲定律的完美诠释。
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粮食物资还没有着落，更麻烦的事情还是在玉魁日夜祷告下发生了。
她祷告的就是一切安好，无灾无难。
某日深夜，沉闷的金属轰鸣声从城外传来，如破旧绿皮车碾压过枕木。
城墙上偷懒的守卫从睡梦中惊醒，表情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尸潮？
还是地震？
站在城头向下望去，睡眼惺忪的守卫瞬间清醒，久久合不拢嘴。
饶是最近见惯了生死，还是感到一阵窒息。
城墙下，无数机关傀儡涌动，挑衅着人们的密集恐惧症。
它们如同望不到边的金属海洋，将渝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不一样！
与之前的简单粗糙完全不一样！
它们不再是最初那些只会啃噬和复制的工蚁，而是进化到了新的层次。
其中有体型高达数十米，由厚重金属构件拼凑而成，行动缓慢却力量恐怖的机关巨人。
破坏力不用亲身尝试，单用肉眼就能看出来。
机关巨人每踏出一步都让地面颤抖，城墙上的砖石簌簌剥落。
有体表覆盖着厚重装甲，前端带着合金撞锤的机关攻城车。
撞锤之上浮现出落日余晖般的火焰铭文，时明时灭，沉默地指向城门。
有可以自行搭上城墙的机关云梯。
有可以自行更换箭矢，弓弦近五米长的攻城巨弩.
有...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在低空盘旋翱翔，不时发出刺耳尖啸的机关飞鸟。
它们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城头，羽翼挥动间，狂风大作。
说好的末世呢？
说好的一切科技消亡呢？
能不能来个人管管，开挂开的如此明目张胆，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可惜，现实不是游戏，不需要逻辑，可以无稽到任何程度。
你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死。
机关军团没有立刻进攻，只是静静地围着城池。
墨安成的用心摆在明处，他在等着圈里的猎物饿死，或者自相残杀。
他明明有实力直接屠掉渝州城！
玉魁登上城墙，一路上，她在沿途守卫的眼中只看到了绝望。
强压着内心的不安，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在那密密麻麻的傀儡大军中央，玉魁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击碎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那是一个近百米高的庞然大物，完全由暗沉色特殊合金构成。
它没有头颅，躯干呈流线型，布满了锐利的棱角和类似于炮口的结构。
双臂不再是手掌，甚至称不上是手臂。
左边是散发着幽深蓝光的能量炮，保持蓄能状态，随时准备进攻。
右边是三柄交错排列，可以360度旋转的暗灰色刀刃。
神似绞肉机。
它的下肢是反向关节，充满了爆发力，末端同样配备刀锋。
怪物的每一处设计都纯粹为了高效的杀戮而存在，像是一件为战争而生的艺术品。
冰冷，致命，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气息。
没有人类的影子，也没有野兽的影子，只是纯粹的武器。
玉魁记得。
她曾经见过这具战争傀儡的设计图纸，就在墨安成的书桌之上。
那时，她随手拿起，问主人为什么没有做出实物，只有图纸。
主人只是笑笑，给了她一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
‘战争傀儡太丑，下限高，上限低，无法自主学习进化，这条路走不远。’
“人形傀儡才是正道...”
玉魁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这个纯粹的战争机器上，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她感知到了一丝熟悉又令人恐惧的气息。
墨安成的气息！
他没有完全消亡，这货竟然将自己的残魂，融入了恐怖的机关怪物之中。
这个疯子！
战争怪物身旁，莫锋沉默的站着。
作为墨安成最忠诚的追随者，静静守护着这个由他昔日主人魂魄驱动的杀戮兵器。
莫锋的出现，彻底坐实了玉魁的推断。
怪物绝对是墨安成本人，不会有错，他这样的疯子九州找不出第二个。
玉魁的心沉到了谷底，根本想不出破局的方法。
墨安成的意思明确，围而不攻，把渝州城幸存者困死，变成人吃人地狱。
既然是复仇，当然要用最爽的方式！
她连续写了十几封求援信，发给已经退回南粤的九霄女帝。
犹豫片刻，最后一封发往商家，用的是简小七给她的信鸟。
所有的信鸟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玉魁没有失望和愤怒，比上次淡定了许多，意料之中的事。
她明白了，九霄，或者说九霄掌控的势力，选择了袖手旁观。
她自然乐见墨家与失控的傀儡大军互相消耗，削弱各自的力量。
等分出胜负，他们最后出来收拾残局。
收益最高，代价最小。
九霄或许欣赏她，有意招揽，但也仅仅只是欣赏。
为了一具傀儡和一个烂摊子渝州城，去硬撼墨安成的傀儡军团，显然得不偿失。
末世求生，没人会做赔本的买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玉魁，也淹没了整个渝州城。
结局清楚摆在面前，注定无人生还。
她咬着牙，最后尝试了一次。
她写了一封降书，用最卑微的措词，引弓射向了墨安成的方向。
这次没有石沉大海，回信很快到来。
一支同样由箭矢带回的布条，上面是用干涸的血迹勾勒出一句话。
歪歪扭扭，不似人类手笔。
‘你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