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蹲在河边，双眼憋得通红。
杜若也走到她身边蹲下，抚了抚她的后背。
“你都不站我这边，还来找我做什么？”贝贝气恼道。
“还有尤蒽那个蠢家伙！一张嘴就是他的子民他的子民，怎么，死的那些女子就不是他的子民了吗？我···我现在心里很难受你知道吗？”
贝贝越说越委屈，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杜若递了帕子给她，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真正难过的是，尤蒽他似乎不在意这些无辜女子的枉死。”
“所以你对他失望，也对自己失望，懊悔为何自己喜欢上了这样的人。”
贝贝把脸埋进胳膊里，痛哭出声。
杜若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哭。
待到她宣泄完了，才开口道：“他并非不在意那些女子的性命，他只是···更在意他的君权是否受到了挑衅。”
贝贝拿着帕子愣愣的看着杜若，没明白她的意思。
“作为一国之主，宗门的存在对他来说是非常大的威胁。”杜若捡了块石子扔进水中。
“任何一个君主，都会忌惮一个既有能力颠覆自己国家，又有可能随时让自己的子民信仰的巨物。”
“在他们眼里，任何人都不能将权力凌驾于他们之上。”
“朱砂此举，无疑是越过君权，插手人界之事。如果尤蒽不反对，开了一个头，日后就会有更多的修士插手人界政事，那么皇权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尤蒽站在国君的立场，这些人不管如何罪大恶极，都必须救。因为这代表皇室的权威···就好比，你们烈云宗弟子不论在外犯了怎样的事，都必须交还给你们处理，其他宗门无权处置。”
贝贝把手里的帕子拧成了一条绳，愤愤不平道：“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现在就觉得，那朱砂说的没错，这种县城，就该绝了根才好！现在把他们弄出去，又要祸害其他姑娘！”
杜若眼神平静，瞳孔似乎颜色更深了些。
她回头看了看城中心的方向，那里源石已经出现。
密密麻麻的光丝笼罩在它的四周，那代表着一个个的县民。
“那可未必。”
杜若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贝贝把耳朵凑近了些，正准备让她再说一遍。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似是发生了爆炸，声音震破云霄。
两人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盯住了城中心的方向。
只见那里升腾起一阵鲜红的雾气，艳丽中带着些妖异。
脚下空间开始碎裂，一片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中的那座荒城。
源石被毁，秘境已破。
两人当即御剑而起，直奔城中高楼。
楼顶上，烛旭周身一尘不染，仍是一副十分闲适的样子。
而他身边的两个倒霉蛋都已经成了血人。
王荣耀一点一点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
然后他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他们炸了啊——”
他尖叫着在屋顶乱窜，杜若好几次试图拦他，都没能伸的出手。
尤蒽也是一身一脸的血，他呆呆的看着楼下。
那里是厚厚的尘土和杂草，早已没有了任何活人痕迹。
“是我···杀了他们吗？”
他面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是我，杀了他们。”
他的身型一晃，便直直从屋顶跌落。贝贝连忙甩出一道灵力拉住他，在半空抱着他落了地，又顺手施了个清洁咒。
杜若追着王荣耀下了好几道清洁咒，但这孩子还是在应激状态，总是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话都说不全了，只能嗷嗷直叫。
没办法，在社会主义旗帜下长大的根正苗红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上千人在面前齐齐爆炸，炸出来的血雾还溅了自己一身。
放谁身上都得疯。
尤蒽受刺激太大，当天就发起了高烧，睡也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做噩梦。
四人带着他先出了城，找到一片空旷的湖边先扎营。
王荣耀见到水如同见到了再生父母，撒丫子便投入了它的怀抱，泡在水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看那架势，不洗掉一层皮绝不罢休。
朱砂并未出现，想来已经知道秘境中所有活口已经被灭，不再追究了。
贝贝在帐篷里照顾发烧的尤蒽，杜若和烛旭坐在帐篷外烧火烤鸡。
“溯洄之境是你的吧。”杜若淡淡开口。
烛旭一点都不意外：“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杜若笑了：“你又没想瞒。”
她们一开始打算去首贞河边的时候，这家伙就表示不想看，糟心。
从溯洄之境出来，他见到几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快就出来了”。
就差没明晃晃的告诉几人，这镜子是我的了。
杜若撇撇嘴，继续烤鸡。
“嘶——”烛旭左等右等不见她继续问，倒是自己好奇起来。
“你不问问我神谕是怎么回事？”
杜若手上动作一顿，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果然，那些光丝也是他所为。
自从发现贝贝看不到光丝后，杜若也曾怀疑是因为自己的暗属性。
但王荣耀也看不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因为神之血。
既然只有拥有神之血的人才能看到，那这个东西就和神族脱不了干系。
这些县民身上被下了这种名为“神谕”的东西，就好似被装上了炸弹。而她看到的那些光丝就是一根根的引线，连接在源石上。
只要源石被毁，所有炸弹全部引爆。
如此一来，若是有修士在看了溯回之镜后，仍然想救秘境里的人，便会直接成为杀害他们的凶手。
此举，简直是诛心。
杜若不禁打了个寒颤。
迎上烛旭探究的目光，杜若压下心中不安，镇定回道：“什么神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撒谎——”烛旭慢慢靠近杜若，他的瞳孔在火焰的映射下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两人离得极近，男人俊美的脸庞离杜若的鼻尖不过半寸距离，显得十分暧昧。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杜若的脸看了半晌，然后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这一瞬间，杜若觉得浑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了。
因为这个男人在她耳边说。
“你在表态弃权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它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