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离醒来后,又带着殷琇语去世界各处寻找能够让她醒来的办法。
没有用。
没有用。
通通都没有用。
所有听上去合理或是离谱的办法,他都试了个遍。
但殷琇语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缪离从最开始的信心满满,还是走到了失望乃至绝望的地步。
最后,他还是带着殷琇语回到了最开始停留的那棵大树下。
“阿鱼,你是不是永远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缪离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为她整理头发,以一种绝望又平静的声音说道。
殷琇语还是那样安静,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缪离忽地轻笑一声,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
“那我也这样陪你沉眠好了。”
他靠在树上,抱着殷琇语,闭上了眼睛。
天气比之前更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凉飕飕的,像是能钻进人的骨头里狠狠地咬一口。
空中忽然飘起雪花,大片大片的,洁白,纯洁,落在地上,给地面盖起了一床鹅绒的锦被。
雪花也在风的帮助下落在了缪离和殷琇语的身上。
两人都紧闭着双眼,没有躲闪和回避。
雪花便一点点将他们淹没,将他们......埋葬在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
以白雪为被,一次性实现了缪离与殷琇语“同床眠共棺葬”的两个愿望。
他在沉睡的梦中,嘴角都噙着笑意。
*
“阿离、阿离。”
恍惚中,缪离似乎听到谁在叫他。
那声音很急切,想要将他从睡梦中叫醒。
缪离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他宁愿就沉醉在这永不清醒的梦中,也不愿意活在没有殷琇语的世界里。
可他沉睡的神智已经被叫醒了,无法再睡下去。
缪离不甘不愿地睁开双眼,正好看到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这雪下得比他梦中要小。
梦中?
缪离混沌的神智慢慢变得清醒。
他想起来了,他睡着后,便一直在沉睡,并没有醒来去找其他将殷琇语唤醒的办法。
沉睡时,他最害怕的事情以梦的形式出现在脑海——阿鱼真的永远永远醒不过来。
现在他醒来,梦境成了虚假的现实,缪离不得不去想一件事情:
如果梦境成真,自己就算将整个世界翻遍,也没有将阿鱼唤醒的办法。
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
从前,缪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但现在梦境中最真实的反应给了他回答:
若是她醒不来,那自己就去无尽的沉眠中陪伴她吧。
尽管,再看不到她生动的模样有些遗憾......
“阿离,阿离,你怎么不理我?”
缪离耳边突然传来十分清晰的声音,不由顺着声源方向低头看去。
殷琇语睁开了双眼,望着他的眸子柔情似水,嘴角微微上扬,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
“阿离,我回来了。”
缪离像是被惊雷劈中,久久定在原地,没了反应能力。
殷琇语也沉默地看着他,任由他慢慢消化震惊的情绪。
“嘶。”
缪离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放开,感受到还残留在手臂上的疼痛,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现实。
“你真的醒了。”
他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喃喃道。
“是,我真的醒了。”
殷琇语回抱住他,心中与他是一样激动的心情。
抱了许久,缪离回过神,想起她当初差点离开自己的原因,连忙道:
“阿鱼,我不会再逆天而行,用别人的命来为你延寿了。”
因为他已经决定,如果她到了自然离开世界的时候,自己不能接受与她分别,那就跟随她一起离开就是。
如果说之前的自己还不确定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树下这一场黄粱梦便告诉了他答案。
“我承诺过你的事情,不会变更。所以,阿鱼,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缪离紧张地看着殷琇语,生怕她口中吐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语。
没预料到的是,
“好。”
殷琇语答应得很坚定,很爽快,没有半分迟疑。
反倒是期待这个回答的缪离愣了,又不敢相信了。
“阿鱼……”
殷琇语知道他的不确定来自于哪里,说道:
“其实,昏睡的这么多年里,我一直隐隐约约的有些意识。”
所以,缪离为她寻找灵宝的过程她都知道。
为了对她的诺言,他放弃武力压制,吃的那些苦与被故意折腾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阿离,她怎么会不信任呢?
她只心疼。
心疼那时他们的感情还不够成熟,让他们之间少了那么多在一起的时间。
还好,她还有时间弥补。
“我不用弥补,我只要你许诺,不会再与我分开。”
“天地为证,我殷琇语,绝不会与缪离分开。”
殷琇语极度认真地对待他说的每一句话。
缪离身上的最后一丝戾气被化解,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许久,才附和着她说出那句:
“我缪离,此生绝不会与殷琇语分开。”
其实,他的心从没变过,不过就是围绕着殷琇语跳动。
阿鱼活着,他便期盼与她携手看过的每一处风景;
她离开,自己再如梦中一般,与她沉眠在时间的长河。
那时,有爱人相伴,也绝不会孤单。
雪又下大了,这次,没有梦中被雪自然堆出的两个僵硬的雪人。
有的,只有交换了真心的爱侣,十指相扣,在雪地中一步步远去的两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