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的靴底碾过暗灵教教徒的骸骨，骨渣嵌在冰缝里，被星辰链的金光映得发白。他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沐瑶的喘息声比刚才稳了些，灵渊珠的碎片在她掌心滚了滚，偶尔蹭到剑鞘，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串被遗忘的风铃。
蓝毛灵鼠蹲在他肩头，鼻尖凝着层白霜，是刚从冰棱上掠过时沾的，尾巴尖却还卷着片焦黑的布料，那是刚才偷袭者的法袍碎片，边角处绣着暗灵教特有的骷髅缠蛇纹，布料纤维里还裹着未散尽的邪火气息，凑近了闻，像烧糊的头发混着尸油的腥甜。
“还有三里。”李江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灵鼠像是听懂了，对着前方的黑雾嘶鸣一声，小身子往他颈窝里缩了缩——那里的温度比肩头高些，能避开雾里渗进来的寒气。
李江抬手按住灵鼠的脑袋，指尖触到它耳后温热的绒毛，突然摸到粒凸起的小疙瘩，是之前被黑影的利爪划伤的结痂，此刻已经硬实了。
“黑雾里有阵法波动？”
“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屈指弹了弹灵鼠的耳朵，小家伙抖了抖，往他掌心蹭了蹭，湿漉漉的鼻子顶开他的手指，露出藏在毛里的伤口，像是在说。
李江失笑，转头看沐瑶，她正用断琴的木柄拄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被邪风刮伤的肋下，血珠从指缝渗出来，在雪地上拖出道断续的红线，像条被冻僵的蛇。
“别硬撑。”李江解下腰间的伤药扔过去，陶瓶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被沐瑶稳稳接住。
她仰头灌了口药粉，喉结滚动时牵扯到伤口，疼得蹙了蹙眉，却仰着脸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总比在营地发霉强。”
她晃了晃手里的断琴木柄，木头上的裂纹里还嵌着片指甲盖大的碎玉，是去年李江在玉石矿脉给她捡的，此刻被血浸得发红，像块活过来的血玉。
话音刚落，黑雾里突然卷起道黑风，十二道黑影从雾中滑出，脚不沾地，黑袍下摆扫过雪地时连痕迹都没留，唯有指尖泛着的幽绿光芒，在雾中划出弯月形的弧光——是暗灵教的“蚀骨爪”，淬过腐心草的毒液，挨上一下就得蚀穿筋骨。
李江甚至能看到其中道黑影的爪尖滴落着黏液，在雪地上烧出个个小坑，白烟裹着刺鼻的酸味腾起来。
“沐瑶，左路！”李江的星辰链突然暴涨，金光大盛，链节上的符文“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蝉被封在里面。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肩微沉，露出肋下的空当，两道黑影果然如饿狼般扑来，利爪带起的风声刮得他脸颊生疼。
就在爪尖即将触到衣料的瞬间，星辰链尾突然反卷，像条蓄势的金蟒，“咔嗒”两声绞住对方脚踝，李江手腕猛地下沉，将黑影往雪地里掼去——冰层碎裂的脆响里，混着骨头断裂的闷响，那两道黑影在雪地里抽搐着，黑袍下露出的小腿以诡异的角度弯折，幽绿的血从靴筒里渗出来，把雪地染成了肮脏的墨绿色。
与此同时，李江已拔剑出鞘，凌虚剑的火焰顺着剑脊爬上来，在雾中烧出片橘红色的光。他手腕翻转，剑身在身前画出道火弧，将另外三道黑影逼得连连后退，火焰燎到最前面那黑影的袍角，瞬间燃起幽蓝的火苗，烧得对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蚀骨爪怕火，集中火力！”李江的声音在雾里荡开，带着金石相击的质感。
沐瑶的断琴木柄突然裂开细纹，她反手将灵渊珠碎片拍向空中，碎片炸开的金光比星辰链更烈，像把撒向黑雾的碎太阳。
“看清阵眼了！在东边那棵枯树的第三道枝桠上，挂着面黑幡！”她的声音清亮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刚才金光炸开的瞬间，她看清了黑雾里的能量流向，所有邪力都往那棵枯树汇聚，幡布上绣的骷髅头眼眶里，正往外淌着浓稠的黑血。
话音未落，蓝毛灵鼠已化作道蓝影窜出去。它仗着身形小巧，在黑影的利爪间钻缝，好几次擦着蚀骨爪的寒光掠过，背上的绒毛被爪风削掉好几撮，露出粉嫩的皮肤。
小家伙却毫不在意，借着风势猛地一蹿，尾巴精准地卷住黑幡的幡绳，那幡布上的骷髅头突然睁眼，喷出团黑雾，灵鼠早有准备，顺势在雪地里打了个滚，背上的绒毛沾着雪粒，像裹了层糖霜，叼着幡绳往回跑时还不忘对着追来的黑影呲牙，尖牙上沾着的幡布碎片，正冒着淡淡的青烟——那是被灵鼠的寒气冻住的邪火。
“好机灵！”沐瑶的琴音陡然拔高，比刚才清亮了三分，木柄上的裂纹突然渗出金光，那些散落在雪地里的断琴碎片竟顺着琴声聚过来，在她身前拼出半面残破的琴身，弦槽里还卡着半截未断的银丝弦。
这是她突破聚灵境中期的征兆，灵力流转间竟能引动器物残片。她屈指一弹，弦音像道金箭射出去，正中东边黑影的眉心，那黑影闷哼着倒飞出去，黑袍下露出的脖颈处，竟有圈淡金色的灼伤，像被烙铁烫过——灵渊珠的净化之力，比李江的火焰更克制邪祟。
“突破了？”李江一剑挑飞袭向沐瑶后心的黑影，凌虚剑的火焰燎着对方的袍角，烧出股焦臭。
他瞥见沐瑶指尖流转的金光比刚才凝实得多，灵渊珠碎片在她掌心转得更快，连带着周围的雪粒都在微微震颤，在雪地上画出细密的金圈——那是聚灵境中期的灵力波动，比之前强了足足三成。
沐瑶脸颊微红，避开他的目光：“碰巧罢了。”指尖却更快地拨动银丝弦，琴音突然转急，像骤雨打在冰面，逼得剩下的黑影连连后退，黑袍在琴声里簌簌发抖，像是怕被这声音撕碎。
有个黑影不信邪，挥爪劈向琴弦，却被弦音震得虎口开裂，幽绿的血溅在雪地上，冒起阵阵白烟。
蓝毛灵鼠已经跑回来，把黑幡绳往李江手里一塞，又转身扑向西边漏网的黑影。那黑影正举着骨刃砍向沐瑶，冷不防被灵鼠跳起来咬住手腕，虽没咬破皮肉，却用带着冰碴的爪子狠狠挠了把对方手背——那里立刻结起层白霜，连骨刃上的邪气都被冻住，“当啷”落地。
“收网！”
“这些教徒被邪术改造过，血里混了尸油，烧起来才管用！”
李江低喝一声，星辰链突然收缩，将缠住的黑影往中间拽。那些黑影被金光勒得惨叫，黑袍下渗出的黑血滴在雪地上，竟冒起了白烟。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火折子，火星刚一触到黑血，就燃起幽蓝的火苗，顺着血迹往黑影身上爬，烧得他们满地打滚，却连点水都浇不灭——邪火专烧邪祟，越挣扎烧得越旺。
沐瑶立刻会意，琴音陡然转烈，半面残琴突然崩出三道金弦，弦上燃着灵渊珠的净化之火，她手腕翻转，金弦像活过来的蛇，缠上离得最近的黑影。
火焰顺着金弦蔓延，那些黑影刚碰到火光就发出凄厉的哀嚎，黑袍瞬间被烧得只剩灰烬，露出里面枯木般的躯体——皮肤干瘪如树皮，肋骨根根分明，哪里还有半分活人的样子，倒像是被邪术抽干了精血的傀儡。
李江趁机挥剑横扫，凌虚剑的火焰与金弦上的净化火缠在一起，烧得黑雾都泛起红光。他余光瞥见蓝毛灵鼠正对着棵枯树龇牙，小爪子扒着树皮，把那处的积雪都刨开了，树洞里隐约有红光闪烁，像只藏在暗处的眼。
“那是总阵眼！”李江扬手将星辰链甩过去，链头精准地砸中树洞，红光猛地一颤，黑雾竟稀薄了大半，露出后面藏着的石台，台上摆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七根刻满符咒的骨针，针尖还在滴着黑血。
走近了才看清，那些骨针粗如手指，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针尾还连着点暗红色的肉丝——竟是用修士的脊椎骨打磨而成。
“果然是‘七煞锁魂阵’。”
“用七个聚灵境修士的脊椎骨做阵眼，以心头血养阵，难怪黑雾散不去。
沐瑶的琴音沉了沉，她曾在古籍里见过这阵法的记载。
她屈指弹出片琴木碎片，碎片裹着金光，正打在青铜鼎的耳柄上，鼎身突然剧烈震动，骨针上的黑血瞬间凝固成冰，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黑影们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动作明显迟滞。李江抓住机会，凌虚剑连挑带劈，火焰在雪地里烧出片火墙，将最后三个黑影困在里面。
蓝毛灵鼠叼着块尖锐的冰碴，精准地砸中其中一个黑影的膝弯，那黑影踉跄着扑倒在火墙里，瞬间被烧成团黑灰，连点骨头渣都没剩下。
“还有两个！”沐瑶提醒道，指尖的金弦已蓄势待发，弦上的火焰映得她瞳孔发亮，像两簇跳动的星火。
“不用追了。”
“暗灵教故意让我们在这里耗灵力。”
李江却突然按住她的手，目光扫过远处雾色更浓的山谷。
他捡起地上的黑幡，幡布上的骷髅头还在挣扎着睁眼，眼窝深处的红光忽明忽暗，却被星辰链的金光烫得缩成团。
他扯了扯黑幡，幡布下露出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残缺的阵图，指向标正对着山谷深处，“这幡只是个引子，真正的杀招在谷心。”
沐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谷深处的黑雾正像潮水般涌动，隐约能看到无数光点在雾中沉浮，比刚才遇到的黑影多了十倍都不止。那些光点忽明忽暗，像鬼火，又像……正在凝聚的灵力团。
“他们的仪式……”沐瑶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想起古籍里的记载，七煞锁魂阵的最终形态，是献祭阵眼修士的魂魄，召唤域外邪物。
“在山谷里。”
“这里的阵法只是幌子，真正的阵眼在谷心。”
“他们故意让我们拆阵时消耗灵力，等我们过去，正好撞上仪式完成。”
李江打断她，用凌虚剑挑起黑幡，火焰将幡布烧得蜷起，布灰里飘出些黑色的粉末，落在雪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蓝毛灵鼠突然对着山谷方向炸起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小身子抖得像筛糠。李江摸了摸它的背，摸到块凸起的骨头——是之前被黑影踩断的尾椎，此刻已经长好了，却留下个小小的骨节。
小家伙立刻顺毛蹭过来，尾巴尖还沾着刚才挠黑影时蹭的黑血，在他手心里留下点温热的湿痕。
“怕了？”李江捏了捏灵鼠的耳朵，小家伙却突然咬住他的袖口，往反方向拽，小爪子指着来路，喉咙里发出“吱吱”的急叫。
“走。”
“去谷心。”
李江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他牵起沐瑶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在触到他掌心时微微蜷了蜷，像只受惊的小兽。
沐瑶一愣：“可是灵鼠说……”
“它怕的是邪物，不是我们。”
“暗灵教想借仪式引邪物，我们就去给邪物送份‘大礼’。”
李江握紧她的手，凌虚剑的火焰在身前烧得更旺。
他晃了晃手里的星辰链，链节上的金光映在雪地上，像条流淌的河：“正好试试，凌虚剑能不能劈开域外邪祟的骨头。”
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裹着邪气，震得雪地里的冰碴都在跳。黑雾重新凝聚，比刚才更浓，连星辰链的金光都只能照出丈许远，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李江将星辰链缠回手腕，链节碰撞的脆响在雾里荡开，竟奇异地压过了号角声：“抓紧了。”他的掌心温热，将沐瑶的手包在里面，往前走时，步伐比刚才更快，却稳得像钉在雪地里的桩子。
蓝毛灵鼠窜上他肩头，小爪子扒着他的衣领，往谷心的方向探头探脑，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耳垂，带着点痒意。李江没理它，只是把沐瑶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雪地里的血迹很快被新落的雪盖住，只有那半面残琴偶尔弹出的金弦声，还在雾中悠悠荡着。琴音里混着火焰的噼啪声、星辰链的碰撞声，还有远处越来越近的号角声，像在给这场即将到来的终局，弹着支滚烫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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