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南步履沉重地缓缓上楼。
以为方雁南已经睡了，他开门的动作很轻。
没有开灯，他借着月光换了拖鞋，就径直向卧室走去。
然而，卧室的床上并没有他的小娘子。
各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哪哪都没有他的小娘子。
郑逸南又去操作间，拿起他的手机，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易老师打过来的。
整整一天，小娘子连一条微信都没有给他发过。
郑逸南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最近这些天小娘子很黏他，每天至少都要打几个电话“查岗”。
微信上更是时不时地就撒个娇，卖个萌。
“郑老师，阿姨削的苹果没有你削的好吃。”
“郑三岁，你宝宝又踢我了！”
“郑婆婆，赶紧把你的胳膊快递回来，你大宝宝要枕着睡午觉。”
小娘子好像拿准了他很吃这一套，每天都让他人在外，心却被她这个磨人精给攥得紧紧的。
这种被小娘子惦记着，依恋着的感觉，让郑逸南很享受。
可是今天，他们家小娘子不知道跑哪去了，还一整天都没有想过他。
*
郑逸南坐在沙发上失落了一会，拨打方雁南的手机。
片倾，耳麦里传出生硬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电脑语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郑逸南蹙起眉峰，修长的手指快节奏地敲打着茶几，越敲心里越零乱。
稍作犹豫，他又拨通了阿姨的手机。
方雁南午饭前笑着跟她说，要去楼下坐一会。
等她做好了饭，却一直打不通方雁南的手机。
除此之外，阿姨也并不知道更多信息。
郑逸南挂断电话后，陷入沉默，感觉今天怪事频出。
他又给徐曼丽打了个电话。
得知方雁南并未和徐曼丽联系过，不安的情绪开始在郑逸南的心里漫延。
*
方雁南好像从人间蒸发一般，哪里都找不到她。
郑逸南和徐曼丽把全市的医院都问遍了，没有叫方雁南的患者前去就诊。
除了徐曼丽，方雁南在这个城市再无亲人和朋友，又怀着身孕，除了去医院，她还能去哪？
更让郑逸南想不通的事，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徐曼丽以为是郑逸南惹恼了方雁南，非要他“交待问题”。
见郑逸南十分肯定地摇头后，徐曼丽又脑洞大开，把矛头指向他的两个姨姨。
郑逸南苦笑，两个姨姨并没有方雁南的联系方式，更不可能找到他们住的地方来。
然而，郑逸南自己的脑洞更大。
他查过小区的监控。
他们这幢楼前的监控拍不到单元门前面的画面，但大门口的监控显示，方雁南当天并没有离开过小区。
起码不是步行离开的。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谁会开车来接她？
而且还手机失联。
因此郑逸南最后只想到一种可能性——方雁南遭遇之前被捕的犯人同伙报复，被绑架了。
但这话他不敢和徐曼丽说。
郑逸南给李俊承打了个电话。
*
郑逸南驱车赶到约定地点时，天色将黑未黑。
这一片是老城区，算不上太繁华，地形被道路切割成小块小块的，岔路口较多。
路灯昏昧不明，视野不算开阔，再加之心事重重，郑逸南刚才走错了路，绕了几圈才找到约定的饭店。
下车后，郑逸南先在车边站了一会，把纷乱的思绪归拢。
李俊承在电话里说，他没有太多时间，不能和他说太久。
他得尽量简明扼要，思路清晰地说重点。
*
街边排了一溜摆夜市的小摊，吃的喝的、衣服鞋帽、五金百货、玉器手饰，还有一个卖古币旧货的地摊。
那摊主三十来岁，剃个光头，下巴上蓄了一撮胡子辫，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袍，气质看着与他所卖之物十分搭调，都透着一股历经时间沉淀的沧桑质感。
唯一不搭的，是他的眼神太过犀利。
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端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大搪瓷缸，不时地打开盖子喝一口茶，借盖子的遮掩，目光迅速向四周扫视一番。
他的眼神速度极快，但在寻常人看来，只不过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一瞥罢了。
郑逸南之所有注意到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地摊，是因为方雁南不喜欢逛商场，却对逛夜市颇有兴趣。
尤其是这种卖古币的小摊。
梅姐临走时，把一枚当护身符戴了很多年的古币，送给了方雁南。
但是被她给弄丢了，连到底是什么时候，丢在了哪里都记不得。
她一直想找一枚一模一样的，代替原来那一枚。
有一回，郑逸南笑着说，我不就是你的护身符吗，你跟在我身边，还怕我保护不了你？
方雁南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狡黠地眨了眨眼，抿了下嘴，说道：“我是打算挂在你脖子上，当身份牌。”
郑逸南记得，那是重阳节的第二天，他们原本打算去看电影......
“老板，您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财气。”
留胡子辫的地摊老板斜睨了郑逸南一眼，开腔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逸南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在卖古币的地摊前站了一有会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与李俊承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
一推开饭店的门，郑逸南就看到吕警官和黑子警官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张桌子旁，但李俊承并不在。
吕警官的手臂搭在身边一位年轻姑娘的肩上。
那姑娘一头卷发染得飞扬跋扈，脸上画着浓艳的烟熏妆，手里晃着半杯啤酒。
郑逸南微微一愣，没想到会看到这等情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打个招呼。
“哥，约吗？”那姑娘冲郑逸南飞了个媚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约炮？”
吕警官像压根不认识郑逸南似的，朝他飞过来一记带着敌意的眼刀。
郑逸南微蹙起眉峰，越过他们继续往店里走。
身后是那姑娘阴阳怪气的声音：“你管得着吗？人家长得帅，倒贴我也乐意！”
郑逸南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方雁南没有看到这辣眼睛的一幕。
这家饭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是老店，又正是饭点，客人还挺多。
郑逸南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李俊承，他正欲上二楼去找，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