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手指轻触时，他的体温由指尖顺着手臂一路传导至心脏，牵动了方雁南的某些回忆。
——那个人与她坐在一家咖啡馆的吧台里，总是他称好咖啡豆，她接过来研磨，再把磨好的咖啡粉递给他。
——他做事一向很专注，但偶尔会分出一个温存的眼神，看着她笑。
——趁无人注意时，他还会伸手揉揉她的头，爱不完宠不够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他怎么会，怎么可以，不相信她是爱他的？
方雁南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浮生发来的微信，很是时候地切换了她的思绪，与浮生愉快地聊起天来。
郑逸南端着一杯红酒，把酒杯放到方雁南的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来。
方雁南没有看他，睫毛微挑，目光落在水晶杯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又继续抱着手机打字，脸上的笑意渐浓。
被故意冷落的人强行刷存在感，问道：“是在和你闺蜜聊天吗？”
“是浮生，他说快到机场了。”方雁南的语气很是愉悦。
说完之后，方雁南暗自懊恼了一下，他是我什么人，解释得着吗？
郑逸南笑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聊得投缘，浮生却突然离开。
只是笑容多少有些酸涩。
“你对他......挺满意的？”
不知道浮生说了句什么，方雁南被逗得直笑，似乎没有听到郑逸南的话。
郑逸南单手在脸上搓了一把，毫不气馁地继续刷存在感：“我请你吃饭吧。”
方雁南暂时放下手机，从口袋掏出一百块钱，招手叫过来一个侍应生，用手指了指小区大门对面的方向：“那边有家馄饨馆，麻烦帮我买两碗馄饨吧。”
侍应生看向郑逸南，见他微微颔首，拿着钱飞快地跑了出去。
方雁南又拿起手机与浮生继续聊天，淡淡道：“我请你吧，谢谢郑老板关照，今天的果盘很不错。”
当然很不错！
那些水果，是他今天上午特意为她买回来的。
徐曼丽昨天就通报了，说方雁南今天肯定会来。
何况，就算是徐曼丽不说，他也有预感，今天这个日子，方雁南一定会来。
只是没想到，偏偏浮生那家伙点了个果盘，把为方雁南剥水果的机会给抢走了。
郑逸南想到这个茬，就觉得胃胀气。
不多时，侍应生拎着两碗馄饨回来，把找零的钱和馄饨一起放到桌上。
方雁南把零钱塞回到侍应生的手里：“辛苦你了，拿着吧，给你的小费。”
侍应生给乐得：“谢谢老板......和漂亮姐姐。”
他原本是想喊声“老板娘”的，被郑逸南威慑的眼神给制止了，临时换了个好词，说完就跑。
呵！凌驾于店章之外的，又多了一条最高指示，不消一会就在咖啡馆里传了个遍。
——长得帅说了算，千万别喊老板娘。
*
方雁南把手机放在桌上，慢斯条理地吃馄饨。
不期而至的，除了明天和意外，有时候可能是回忆。
低头吃馄饨的方雁南，被封存在味蕾里的记忆，狠狠地把心揪了一下，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在碗里。
她请那个人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这家的馄饨。
那时候她很穷，只舍得给他买一碗最贵的，而自己吃一碗最便宜的。
现在，她可以不在乎一碗馄饨钱了，但那个人，却早已不再是她的了。
她比那个时候，更加一无所有了。
方雁南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压在眼睛上，把头仰起，靠在沙发背上，用手轻轻按压眼部。
“怎么了？”郑逸南关切问道，眸色忽明忽暗。
“职业病。”方雁南回答得轻描淡写，似乎这实在是一件不值得被人探询的事。
“是不是做皂又没戴护目镜？”
郑逸南的语气有些嗔怪，又不自禁地透出几分心疼。
方雁南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忘性大，总想不起来”这句话便被吞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郑老板懂得还挺多的！”语气甚是凉薄。
郑逸南无奈地叹息一声，起身离开咖啡馆。
方雁南周围的温度，陡然又降了几度。
不多时，郑逸南返回咖啡馆，手上多了一瓶滴眼液。
他从吧台经过时，宋奕哲很懂事地问道：“郑哥，今天要不要提前关门？”
郑逸南停住脚步：“把打烊的牌子摆出去吧。”
“那店里的客人呢？”
“不用清场。”
坐回到方雁南身旁，郑逸南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臂弯里，帮她滴眼药水。
然后一手搂住她，一手捧着她的脸，为她按摩眼周穴位。
郑逸南动作自然，一看就是以前没少做。
而且，他好像一时间并未去想，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这么做合不合适。
这无比熟悉的动作，让方雁南微微怔了一下，但却没有抗拒。
从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帮她滴眼药水，为她按摩。
不同的是，她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他会俯身吻她。
两个人靠得太近，哦不，是几乎无间。
方雁南闻到了郑逸南身上淡淡的墨香。
很熟悉，是曾经令她心安的味道。
郑逸南也闻到了她的脖颈处，飘逸着檀香与海狸香的幽幽暗香，心脏一阵悸跳。
方雁南并不是每天都会用这支她自己配制的精油香水，只在某些特殊的日子，或者，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晚上，抹一些在耳后、锁骨及手腕处。
为什么今天会用？
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郑逸南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意乱情迷了，还是神混志沌，大脑里一片兵荒马乱。
桌上的半杯红酒，在郑逸南刚才离开时，方雁南一口喝完了。
此时倚在郑逸南的怀中，既舒适，亦很熟悉，微醺的酒意渐渐涌上方雁南的面庞。
她双颊微微泛红，唇如玫瑰半开。
郑逸南的手由她的眼，向下移动，轻抚着她的脸，再渐渐向下，拇指揉着她的唇。
方雁南的唇开启，吻了一下他的拇指，湿润柔软的舌尖，触到他的皮肤，如电光火石般，只是很短暂的一瞬，最多也就如蜡烛的火光“啪”地闪了一下，然而传导到心脏，却是“嘭”地一声，炸开了。
郑逸南喉结滚动了几下，把手移开，按在她的脑后，将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
那里面，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