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郑逸南又重新买了顶棒球帽戴上，遮住额头上的纱布，这才回咖啡馆。
怕自己会睡过去，郑逸南没敢躺到床上，坐在二楼的沙发上，一直等到很晚，都没有等到方雁南的电话。
他便发了条微信过去：“聚会还没有结束？”
等了一会，方雁南才回复过来：“我今晚住朋友家，不回去，你不用来接我了。”
郑逸南伤口涨痛，头脑昏昏沉沉的，端着手机怔了会神，有种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最后只回复了一句：“好的，晚安！”
方雁南也回个了“晚安！”
第二天上午，郑逸南买了菜，赶到方雁南那里，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打电话过去，也是无人应答。
过了片刻，他收到一条微信：“我还在朋友家玩，今天不一定回去。”
郑逸南叹了口气，沉默地下楼。
方雁南躲在窗帘后面，看着郑逸南拎着菜上车离开，去厨房煮了碗面，坐在桌前发了很久的呆，直到面快凉透了，才开始吃。
一连几天，郑逸南每次过去，方雁南都是回一条微信过来，说她还没回家。
但郑逸南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曾经守候他归途的那扇窗，夜夜都亮着灯光。
郑逸南不清楚，方雁南为什么突然对他避而不见，他每晚都站在楼下，望着那扇亮着灯光的窗神伤，然后黯然离去。
*
元旦这日的早晨，方雁南穿了一身白衣白鞋，很早就准备出门。
她一拉开房门，就见郑逸南戴着棒球帽，穿一身休闲装坐在楼梯上，神形疲惫，看似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
“你要去哪？”
见方雁南开了门，郑逸南站起身来，挡在门前，沉着声问道。
显然是早有准备，料到方雁南又要在这一天神秘消失。
方雁南没想到郑逸南会守在门口，倒也未显慌乱，没什么表情地淡然答道：“出去转转”。
“我陪你去。”
郑逸南语气坚定，一副无论方雁南答不答应，他都会跟去的样子。
方雁南默不作声，敛着目光，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没过太久，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曼气喘吁吁地冲上楼来。
看她背着包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坐车从父母家赶回来。
见到这二人在门口打桩似地杵着，徐曼丽先是一愣，接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前一把推开方雁南，拽着郑逸南的袖子，将他拉进房去，把门锁上了。
“我告诉你，方雁南！今天要么你跟我们一起待在家里，要么我们跟你一起出去，你自己选！”
说罢，徐曼丽径自坐到窗前的小沙发上，抱着手机玩起来。
郑逸南拉过方雁南的手，也坐到沙发上，紧紧攥着她的手，神情凝重。
方雁南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绝非内心没有波澜的那种平静，任由郑逸南攥着她的手，顺从中却有一股软对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阵手机的“嗡嗡”震动声，打破室内的寂静。
方雁南把手从郑逸南的手里抽出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叶亭枫：“雁南，元旦快乐！我回国了，你在家吗？现在方不方便去看你？”
方雁南：“好的，我在家等你。”
把手机放回口袋，方雁南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郑逸南也立即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
方雁南皱起眉，深憋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十分不满道：“我要去泡茶！”
郑逸南仍不松手，那很不高兴的表情，分明是不信，泡茶怎么往门口走。
方雁南抬高了音量：“我都捂出汗了！”
郑逸南这才放手。
方雁南脱了羽绒服挂到鞋柜上方，换上拖鞋，去茶几上拿了手冲壶，去餐厅接开水泡茶。
她再返回客厅时，徐曼丽也把大衣脱了，搂在怀里当抱枕，看着手机眉开眼笑的。
方雁南泡好茶，也不理那二人，自斟自饮。
不到半个小时，响起敲门声。
郑逸南抢在方雁南起身之前去开门，看到来访者，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叶亭枫。
后者倒是表情自然，朝郑逸南伸出手：“郑老板，你好！我来接方雁南。”
“你好！”
郑逸南礼节性地与他握了一下手。
两人的目光交汇时，各有深意。
叶亭枫朝徐曼丽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仍在玩手机，全然不理会门口这边的动静。
方雁南把羽绒服穿好，鞋也换好，立在门边，目光低垂，视线落在郑逸南的脚边，淡淡地道了一句：“祝你们元旦快乐！”
然后便与叶亭枫一同下楼去了。
“去我那里？”
上车后，叶亭枫征询方雁南的意见。
“带我去春熙路的莲花湖吧。”方雁南默然片刻，才轻声回复道。
语气里，缠绕着难掩的哀伤。
街上，一派节日的喜庆，每个路灯上都挂着大红灯笼。
一路上有不少家饭店在举办婚礼，鞭炮声起起落落。
方雁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把耳机插上，用音乐声驱散车外的喧哗，目光冷冷清清，散漫无着处。
环绕着莲花湖的路，冬季打扫得不是很勤，枯叶和残雪，一路的泥泞。
绕湖走了一圈，方雁南的白鞋上沾了不少泥。
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方雁南站到湖边，用鞋尖一下下地轻踩，似要冲掉鞋沿上的泥。
薄冰在她脚下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微响。
过来的一路上，方雁南都情绪不佳，叶亭枫没有打扰她，让她先听歌，舒缓一下心情。
等到了湖边，停下行走，叶亭枫这才找到适合谈心的时机。
“雁南，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在人生的任何阶段，都有可能遇到令人措手不及的挫折和打击。”
叶亭枫才刚起了个头，他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叶亭枫走出几步远之后，才接起电话。
他边讲电话，边随意地走着，渐渐离开方雁南有十多米远，且背对着她。
等叶亭枫挂断电话转过身去，看到方雁南正慢慢往湖中心走去，湖水已经没过她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