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小木凳上，外壳如红宝石的车载冰箱，嗡鸣作响；午后的明媚阳光穿过宽敞的车窗打在象牙般白净的陶瓷桌面，水池旁的电饭煲和平底锅被擦得一尘不染，不知名的名贵木材打造的砧板没有太多刀痕。
不细说，想必没人会把摆放着厨具和冰箱的“厨房”，联想到一辆时速九十公里的房车上。
三名去接步闻的探员来时开的车，不是魔法部探员的专用车，而是花青的私人座驾，一辆造价不菲且经过特别改造的房车。
花青常年宅在当地魔法部咖啡厅后边的房间和家里，接到任务的时候才会换上好看又不暴露的旗袍出去亮相，房车是她用来和龙玲兰井炫耀攀比的，买下并改造完就被她扔到了魔法部的地下车库，一次都没开过。
而路人探员们之所以会开着花青的座驾来接步闻，纯粹是因为花青临时起意，反正她用不上房车，不如开出去除除灰亮亮相，哄一哄没见过世面的步闻，好让他少点怨言。
她已经猜到步闻会赖在家里和他家那口小萝莉你侬我侬、不肯出来办事了，豪华房车的诱惑说不定就是压倒步闻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这人虽说看着不像很有责任心的那种人，但适当地往G点上撞一把，他应该还是能表现出点责任心的。
龙玲兰井常和花青提步闻的事，所以花青对步闻的了解程度几乎能和龙玲兰井对他的了解程度媲美。
事实...也确实如此，和闻的关系又有了关键突破的步闻，压根不想出去，他只想抱着萝莉消磨掉闲适的下午和晚上、享受悠闲时光，谁让他萝莉控的劲被最爱的萝莉狠狠地刺激了几次？要是不和闻一起待几个十几个小时，他恐怕得憋到爆体而亡，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控不到萝莉而生生憋死的搞笑文男主角——别的不提，死法倒确实很搞笑。
直到三名路人探员一告诉步闻他们开来了花青的座驾，还详细描述了一下房车有多豪华，特地提了提这辆房车比他姐的房车还豪华，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世面不见井底蛙原则的步闻，才很勉强地同意了花青的邀请，浑然不觉已经踩到了花青为他设下的诱惑陷阱。
发车十分钟后。
端起桌上不再滚烫的红茶，躺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脸惬意的步闻，捧着杯子轻啜一口，赞叹性地叹了口气，把没见过世面的特点诠释的淋漓尽致。红茶只是不到一百块钱的便宜货，他却喝出了昏睡红茶的滋味。
坐在一旁的路人探员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忽地亮起微光，一朵浅蓝的小花出现在屏幕中央。
是花青的视频通话请求。
“步先生？”坐姿端正的路人探员看向步闻，他很清楚，花青的视频通话请求不是对他发起的。
老神自在的步闻，瞅了眼平板电脑，略一思考，对他点了点头，“接吧。”
“好的。”路人探员拿起平板电脑接通视频通话，把屏幕对准步闻，手臂稳稳当当地固定住平板电脑，好让步闻和花青交谈起来方便一点。
微光亮起，屏幕中陡然出现一张慵懒的惺忪睡脸，占了约四分之一个屏幕；背景昏暗无光，半露的肩膀和扯乱堆在一旁的花纹薄毯颇为惹眼；胸前沟壑若隐若现，仅能看到一道不知通向何处的深邃缝隙，让人生出无穷探究欲望。步闻对身边的路人探员再次点头，看着屏幕里好像还没睡醒的花青，绅士地盯着沟壑礼貌地道：“您真是位富有魅力的女士。”
“啊哈，能得到先生您的夸奖我可真开心。”花青棒读，虚眯着眼。
“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觉？”
“睡得挺好的，我刚醒。”
“噢噢，原来如此，再这样下去，我都觉得您要变成睡美人了呢~”
“先生您会是我的王子吗~”花青语调轻快地上扬。
“如果你愿意的话——”步闻端庄而严肃。
“...”
微妙的沉默悄悄蔓延，路人探员瞪大了眼睛。
“呕。”
“呕。”
步闻和花青的脑袋齐齐撇向一旁，嘴里发出干呕的声音。
实在憋不住了。
“好恶心，你居然敢顺着说下去？害不害臊啊！二十多岁的老太婆！”步闻痛苦地捂住小腹，“太恶心了！”
“我？我恶心？二十多岁的老太婆？不知道是哪个十六岁的变态萝莉控起的头！恶心！你就该被国家人道毁灭！”花青大皱眉头，脸上挂着一副像是看到垃圾的表情。绅士力稍微低点的绅士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扫视，恐怕当场就会羞愧的跳进焚化炉，自绝于人世间。
被对方恶心到的两人，互呛几句还不满足，又唇枪舌剑地大战三百回合，直至战到口干舌燥也没分出胜负，一旁的路人探员听得那叫个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上司花青居然会说不过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平时，但凡花青开口，被她训斥的探员都得自闭个半天到一礼拜，其嘴上功夫可想而知，现在和人大战几分钟却还没说死对方，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他看向步闻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一种混合着憧憬和羡慕的眼神。
要是有他一半功夫，保住一头秀发还不是轻轻松松！哪至于变成个秃子！
又过数分钟，说得都有些词穷的两人才很不甘心地住了嘴，要不再说下去就得露怯了。
“待会微博见。”步闻端起红茶狂饮一口放出狠话，他的双手可是有加成指力的魔法回路的，论打字的速度和精确度不输任何人，所谓的键盘侠和他一比统统都是弟弟，不可能喷得过他。
“奉陪到底。”花青撑起身子拿来床头柜上的水杯，毫不在意胸前乍泄的春光，她久违地萌生出想用键盘怼爆某个人的念头，上一个也是曾经唯一一个让她如此咬牙切齿的是龙玲兰井。
她和她弟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人探员尴尬地看着这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半个字都不敢多说，花青和步闻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两人补充完水分，隔着屏幕对视几眼，默契地想到该聊正事了，再说下去怕是得骂整整一路，真那样谁都吃不消，骂人既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多了费脑子费的太厉害。
“邮件内容是什么？”步闻轻咳一声，放下茶杯，双眸瞟过花青胸前挤压出的深邃沟壑，定格于几乎脱落的肩带。
言语交锋结束，并不意味着不能用眼神进行攻击。
睡意不再的花青仍如刚才那般慵懒妩媚，觉察到步闻的视线很不规矩地落在了暧昧的地方，嘴唇轻启，漫不经心地道：“你没看？我简单跟你说说。”
说完，她极为诱惑地撩起垂在脸颊一侧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慢地把脱落的肩带拉回原位，嘴里突然蹦出一句话：“你家的小萝莉知道你的生活作风吗？”
“她看到你这样盯着我看...会不会生气？”
“不会。”步闻轻笑，笃定地道：“因为她知道我是个正儿八经的萝莉控，对你这样的老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哦，是吗？你姐也这么觉得吗？”
“...”
步闻顿时明白了花青的险恶用心，双眼渐渐死鱼眼化，开启防御模式，装作不在意地扯开话题：“说吧，邮件内容到底是什么？”
花青隐去笑容，她知道自己已经利用步闻对他姐的畏惧先得一分，不过她没有得寸进尺地继续进攻，而是见好就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说起了正事：“记得那天在器官克隆医院追你的半机械人吗？他叫林木时中，和他一个型号的半机械人都被洗脑洗成了听话的白痴，但他没有。”
“这不挺好的吗？他说不定知道你们想要的情报，又出了什么事？”
“你猜他为什么没被洗成白痴？”
“懒得猜，赶紧说，再问就是不知道。”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被我骂上瘾主动讨骂来了？”
“老娘跟你说正经事呢！”
“啧，行行行，说吧。”
“他可能得了种会导致严重谵妄和认知错乱的脑部疾病，临床表现为近似人格分裂的症状，一开始，相关领域的数名权威专家，认为他是被没有按正常程序进行的洗脑摧残成这副德行的，这种说法能解释为什么没被洗脑和为什么会说胡话，但没多久，打算取点病变的脑组织研究、负责开他瓢的教授助手们，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谵妄症状，严重的就跟疯了一样，嘴里念叨着没有逻辑的胡话，紧接着，又有人出现了近似的症状，经过简单的调查，我们发现这些人和开他瓢的人都是朋友，常在一起吃饭聊天。”
步闻略一思考：“听着像传染病，飞沫传染的那种。”
花青眉毛一高一低，嘴角撇起，“现在看来是很像，但当时没人这么想，林木时中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机械零部件，谁都可能染上传染病，就他不可能的，而且医护人员没在他们身上找到病毒或致病细菌，说明他们身上起码没有已知范围内的病毒和致病菌。
我们的心理顾问认为，谵妄是过重的工作压力导致的，疯狂的话...可能是找不到男女朋友加过重的工作压力导致的。”
步闻若有所思：“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别打岔！”花青瞪了眼步闻，接着道：“后来又过了段时间，出现症状的人忽然正常了，于是上头把那个心理顾问请了回来，要他找几个有名的同行来做个专业的精神分析。”
“请回来...你们果然把他赶跑了。”
“废话。”
“息怒息怒，请继续。”
“结果，心理顾问找来同行的当天，就被出现症状的几个病人活生生咬死在了办公室，那几个病人...怎么说呢？他们长得就跟两栖类和深海鱼似的，脑袋摁水里肯定憋不死的那种，奇形怪状，特别难看。”
“身体短时间内发生了大幅度的变异？”
步闻没之前那么闲散淡定了。
“对，看监控，进办公室的时候还像个人，我们的人听到心理顾问们的惨叫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像人了，前后只过去了不到三分钟。”
“后来呢？他们被你们打死了？”
花青一副不然还能怎样的表情，“你忽然见到叽里呱啦的半鱼人刺溜刺溜地伸着舌头向你冲过去，你能收得住手？”
“我会先把它们摁倒在地看看性别。”
“...你没救了。”
步闻就当没听到：“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我们确认林木时中确实是某种病原体的宿主，隔离起不到太大效果，待在他附近的人都可能被病原体通过某种尚不能有效解释的‘超距’作用传染，就像某种针对灵魂的辐射？我临时想的词，你凑合着听。”
“理解，你继续。”
花青看着还蛮实在的，怪不得能和自家姐姐打成一片——步闻心想。
“隔离染病的人起不到什么效果，他们会成为新的宿主，所幸，病原体的感染速度非常慢，初期只会让人陷入谵妄和胡乱说话，及时远离症状就会减轻，甚至完全消失。真正的突破是一个叫鱼桐兰的女孩做出来的，她发现，只要不去看林木时中‘人’的那部分，也就是不看他的大脑切片和残存的少许肢体，就不会被感染。
听到不该有的声音，不要回话，也不会被感染。
“不能看也不能听，有意思，你知道模因吗？”
“你居然知道模因这个词。”花青有些惊讶，“鱼桐兰认为这种未知病原体的传染方式类似模因的传播方式，前两天我们请到了几位模因学教授，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模因...”步闻自语道，他想到了Reseek的收容物。
眼下，作为模因宿主的林木时中，用Reseek的眼光来看，就是个极度危险的“收容物”。
所谓类似模因的感染，可以简单理解为，“抖断腰”上的流行歌的传播。想象一个身边的人都喜欢外放“抖断腰”短视频的环境，被烦到的那个人即便心里再怎么反感旁人爱听的毫无乐感的土嗨歌，也会不由得在心里轻声低哼土嗨歌某段洗脑的旋律——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土嗨流行歌模因感染了。
“她被感染了吗？”步闻忽然道。
“你说鱼桐兰？当然。”
花青说得轻描淡写，但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还有不少人处在感染的边缘，又或者已经被感染却还在一线埋头研究。
“...离目的地还有多远。”步闻看向拿着平板电脑的路人探员。
路人探员稍一心算，得出详细数字，“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
“一个小时？来回一趟居然要三个小时？”
路人探员点了点头，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回一趟确实得用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太久了，路上没什么好看的CG，我还是skip吧。”
“skip？你要跳过什么？路上哪有CG？你说什么呢？”屏幕里花青疑惑发问。
难不成步闻还没去就被感染了？
“skip故事点，想象一条公路的左边是A端点，右边是B端点，A端点的剧情我已经看完了，A到B的路是一段CG风景，看不看都行，现在我想去B端点，去经历下一段剧情，而去的最短途径，就是按skip，跳过路上的CG。”
“...”
花青悚然一惊。
步闻食指拇指按压摩擦——啪。
他打了个响指。
声音清脆。
没有给花青反应时间。
...
“学我。”
“学我。”
“学我！”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