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拱手又道,“此人自称是黄庭坚长子黄相之子黄黔,即庭坚先生的长孙。可他并未承袭家族书画功底,不善笔墨;偏偏又持有不少黄庭坚的字画,微臣一时难辨真伪,不敢妄断,只好请官家亲自过目定夺。”
赵构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即便这黄黔不善笔墨,只要所持字画为真,便是桩大收获。
他抬手抚过案上玉杯,对赵鼎道:“米友仁既已确认,宴席上便不必见了,散后让他随朕进宫就是。至于黄庭坚后人,让他即刻带书画呈上来,朕要亲自鉴赏。”
赵鼎应声传命,不多时,便见一青衫男子捧着锦盒缓步而来。
此人自称黄黔,一副书生打扮,眉眼间虽带着几分刻意装作的斯文,却无半分书生特有的清癯风骨,倒也透着几分恭谨,他躬身颔首缓步上前,跪到赵构桌案前,双手高举锦盒献上:“草民黄黔,叩呈先祖真迹,恭请官家御览。”
赵构早已按捺不住,不等身后老黄门上前接过呈与自己,便起身亲手揭开锦盒。
赵构双手取出里面一幅泛黄的手卷,那名自称黄黔的男子微挪着膝盖上前,接过赵构手中的卷轴微微退后,随着画卷缓缓打开,黄庭坚的《松风阁诗帖》摹本赫然呈现,笔势苍劲,与真迹无二。
赵构心中大喜,连连俯身细看,那青衫男子双手握着卷轴仍在缓缓后退,眼中竟闪过一丝焦急之色,待画卷全部展开,赵构脸色大变,那卷轴底部竟藏有一柄匕首。
青衫男子迅速伸手去抓,赵构却因害怕早已扔掉画卷,青衫男子伸手不及,只听“当啷”一声轻响,匕首径直掉到地上。
“官家小心!”赵构身后老黄门眼疾嘴快,一声惊呼,扑上前来。
那青衫男子迅速捡起地上匕首,径直扑向赵构。
身旁赵鼎早已惊得须发倒竖,却还是壮着胆子扑上前去阻拦,被那青衫男子一掌击中,倒地丈余。
赵构虽耽于书画,却也练就几分应急本能,仓促间连连退步侧身避开,短刀擦着龙袍刺中了扑上来的老黄门,老黄门双手死死抓住那青衫男子持刀的手,扯着公鸭嗓大喊道:“救驾,快救驾!”
赵构身后几名侍卫立刻拔刀扑向前来。
阶下侍卫纷纷拔刀上前,不等跑上前来,却被身旁几名赵府家丁打扮的壮年男子拦住。
那几名壮年男子扯去身上碍事的衣衫,露出了穆家死士的黑衣装束,捡起地上的刀枪迎向门外冲进来的侍卫。
“起火了,救火啊,快救火……”
此时赵府内人声鼎沸,四处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弥漫,一时分不清南北。
席上,那青衫男子愤恨地从老黄门身上拔出匕首,一掌将其击飞,就欲再次扑向赵构,桌案上碎片飞溅,青衫男子眼中闪过狠厉,嘶吼道:“赵构!拿命来!”
几名侍卫早已拔剑挡在赵构身前,青衫男子眉头一皱,拍出一掌,掌风裹挟着弥漫的烟雾将那几名侍卫击飞数丈,撞到亭柱之上,侍卫身后的赵构也被掀翻在地,所幸身前侍卫承接了掌风,并无大碍。
青衫男子越过桌案,手中匕首再次刺向倒地的赵构,可能因身上长衫束缚,一脚踩到衫脚,再加桌案上杯盘狼藉,竟一下子扑倒在地,手中匕首径直刺进赵构身侧的蒲团之中。
昏昏沉沉的赵构登时被吓醒,穿过烟雾,连滚带爬越过桌案,向亭外跑去。
此时他已吓破了胆,只觉双腿发软,两脚也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又一下子扑倒在地。
“救驾,快救驾!”
赵构嘶吼着,抬眼望向身边众人,烟雾之中,自己的近身侍卫只剩七八个在顽抗,而平日里那些阿谀奉承的王公大臣早已不见了踪影,几个胆小的甚至钻到了桌案之下,弓起的脊背顶着桌案不住的颤抖,晃得案上杯盘铛铛作响。
不等他爬起身来,那青衫男子大吼一声:“拿命来!”从桌案后一跃而起,右手蓄足全力,朝倒在地上的赵构劈出一掌!
“大胆狂徒!”一声大喝穿透浓烟。
浓烟之中,那青衫男子只觉面门有异物飞来,不禁抬眼望去。
青衫男子掌风劈出的瞬时,面门飞来之物也已看清,是一柄钢刀!
轰!
一声巨响,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掌风炸响的同时,那青衫男子身形向后一个翻转腾挪,钢刀堪堪掠过他的头顶,直直插进身后的亭柱之上,尾音在院中久久不散。
再看倒地的赵构,早已远远避开那青衫男子的落掌点,先前倒地之处已被炸出一个深坑,他身旁赫然立着一人,竟是杨天。
大批侍卫赶来,在岳云的带领下,与一众穆家死士厮杀到了一起。
青衫男子眼看大势已去,仍不死心,拔下亭柱上钢刀穿过浓烟,嘴中大骂着:“杨天,你他妈处处坏我大事!”
那青衫男子再次飞身逼来,手中一柄钢刀直直刺向赵构,杨天拉起赵构侧身躲过,青衫男子顺势一把揽过早已吓呆的吴美人,手中钢刀瞬时就架在她的脖颈之上。
“退后,全部退后!”青衫男子挟持着吴美人嘴中大喊着。
“爱妃,朕的爱妃,不要伤害朕的爱妃!”赵构声嘶力竭地喊着。
杨天将赵构严严挡在身后,一边向后退,一边道:“官家,此处不宜久留,请官家立刻回宫!这里交给我!”
“你是何人?”赵构虽然刚刚被杨天救下,却仍不知他是何人。
“草民杨天,禁军指挥使杨崇德之子!”
“杨崇德?杨崇德是何许人也……”
“官家,臣救驾来迟,请官家恕罪!”秦桧带领数十名侍卫赶到,噗通跪到赵构面前。
“请官家速速离开此地!”杨天再次催促,赵构不再坚持,看了一眼吴美人,微微点头,又转头望向杨天:“救下朕的爱妃,朕要重重封赏你!还有你的父亲杨崇德!”
随后在秦桧的保护下退出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