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襄阳与南京五
这一场厮杀打了大半日，最后以两败具伤而终结。
不知道是尼堪心痛八旗士卒，还是罗岱心疼曹营老卒，也说不清楚谁先撤退了，凡是在他撤退的时候，另外一方并没有阻拦，也是默默的离开了战场。
这是一场相当惨烈的骑战。
可以说从当年围剿黄得功之后，曹营骑兵就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骑战。
双方几乎杀红了眼，四处逞能的罗岱也被清军打成重伤，身上新添好几道伤口，有好几处，血肉翻滚，深刻见骨。这伤势可以说伤筋动骨了，恐怕要在床上躺些时日了。
不过尼堪也不好受，他在战斗之中中箭落马，引起了今日之战，最大一个高潮，无数将士冲向尼堪落马之处，夏军将士自然是要取他首级，而清军将士自然是要将救起来。
尼堪算是运气好一点，他的亲卫将马换给了他，让他侥幸在这一场大混乱之中活了下来，不过手臂也是骨折了。
但是以尼堪落马这一件事情，清军与夏军都搭进去数百条人命，而且大多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士卒。
两位主将尚且如此，以下的各级将领，乃至于士卒，就更不要说了。
罗玉龙死后，曹营老卒见了清军八旗，根本不用动员，他们都是罗汝才旧部，而今罗老大的儿子都死在清军手中，他们岂能不愤怒。一天下来，从上到下，几乎没有几个人是囫囵的了。
这一战，很难说谁胜谁负。
不过，从作战目的之上，罗岱想要突击南阳的计划完全炮汤，夏军之中唯一的骑兵，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退出战场。而清军损失也不小，但是清军骑兵的数量大。
决计不至于没有骑兵可用。
但是八旗士卒在骑战之上，硬碰硬是受挫，对八旗士卒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毕竟在他们与罗玉龙交战的时候，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夏军的火力。而并非夏军骑兵，甚至除却外面的夜不收，斥候之外，他们很少见到骑马的士卒。
不过尼堪纵然挫败了罗岱的计划，但是双方杀伤相当，在尼堪看来，八旗将士不能以一敌二，敌三，就已经是失败了。
故而双方的书信，几乎同一时间来到济尔哈朗与张轩的手中。
济尔哈朗站在樊城城墙之上，手中展开书信，细细浏览了一遍，微微皱眉，他对八旗士卒死亡的人数，有些敏感了。
但是八旗乃是满清之基础，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八旗士卒本就不多，这一战就损失不少，如果这样再打上几仗，八旗士卒就被打空了。但是不派八旗士卒上阵，单单那些鼠尾两端的前明降军，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只是这是一个长远的问题，这个时候还不需要多想这些。只需要想眼前的局势。
“夏军骑兵并不多，大多是曹营老卒。”济尔哈朗细细的想道：“想来就算是夏军所有的骑兵了，这一支骑兵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派上用场了，我也不用担心撤退时候，夏军的追击了。”
虽然，济尔哈朗心中已经确定了守城，将张轩拖在这里时间越长越好。
但是未虑胜，先虑败，济尔哈朗担心一旦失败，夏军会大举追击。有什么失败并不可怕，但是如果被夏军主力抓住痕迹就好了。
“这一战，我可以放松一点了。”济尔哈朗心中暗道：“或许我能再胆大一点。”
没有了夏军的骑兵牵制，济尔哈朗几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大的方便了济尔哈朗。
此刻济尔哈朗面对夏军主力来袭，心中却有了底气，暗道：“我也要好好打一仗了，看看张轩到底有什么手段？”
伴随着他这个想法的是隆隆的炮声，一枚炮弹从汉江之上打过来，越过两里之地，砸在樊城南门之外数百步的地方上。
这是试射。
这试射不是别的，而是汉江之上周辅臣的战船。
不过，今年汉江水浅的缘故，周辅臣装载大炮的座船，不能太过靠近北岸，这已经不算是第一次试射了，如果不在意精准度的话，这大炮砸进樊城之中，还有可能。
但是但凡要求一点精准度，都无能为力了。
射程似乎差上一点，在有效射程之外。
毕竟凡是装载火炮多的战船，都是吃水的大船。汉江一点水文变化，给张轩带来极大的不方便。
此刻张轩早就准备多时了。
数艘大船，如山岳一般浮在江面之上，而在这战船之前，却是大大小小的船只正在转运，而周边的江岸之上，早就先行登陆的夏军军队，列阵护卫大军登陆，所有人都忙活着有条不紊，似乎铺满了将近十里的江面。
从天空之上俯视，整个襄樊一带，就好像是一沙盘，而夏军黑压压的犹如蚂蚁搬家一样。
张轩此刻就在周辅臣座舰之上，看着刚刚那一炮，说道：“从江面之上，直接轰击城墙，还是不能吗？”
“是。”周辅臣说道：“臣无能，将殿下责罚。”
张轩说道：“不是你的事情，却是我当初规划樊城之时，想的太少，万万没有想到有如今的局面。”
汉水宽数里，甚至最宽的地方，在十里以上。是一条大河，作为长江重要支流，它向来水量充沛。不敢说之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大多数年份都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否则张轩当初敲定襄阳城防图的时候，对樊城的选址，是有一点疏忽，几乎是在原来的樊关城重建，而没有细细勘察，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疏漏。
让张轩难免有一种天命的宿命感。
不过，张轩随即将这个念头从大脑之中斩去，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张轩了，即便不说大夏百姓，单单说，依靠张轩政权的将士，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就是一个一百多万的人大集团了。
这些人都指望他。张轩岂能轻易有这种软弱的念头。
即便是真有天命之东西，张轩也没有退路可言了。只有斩了天命。
张轩细细想了一刻钟，他想将大炮从战船之上吊下来，但是他心中暗暗摇头，因为太麻烦了，千余斤的大炮，甚至数千斤大炮，上船是一个问题，但是从船上下来，也是一个问题。
而清军为了防止夏军登陆，几乎将所有的港口措施都给拆掉了。
否则大军也不至于这样的麻烦的换船转运了。
张轩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船真的不能再往北了吗？”
周辅臣说道：“不能了，臣已经查看过了，如今龙骨已经接近河江底了，再往北一定会搁浅的。”
张轩说道：“仅仅是搁浅吗？”
周辅臣一时间不知道张轩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仅仅是搁浅啊？一不小心触底的话，说不定下面的船舱都要破裂，船只就要大修了，要花费好些功夫。怎么叫仅仅是搁浅？
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周辅臣定然要好好教训一番，但是张轩所言，他只能点头说道：“是。”
“那就搁浅吧。”张轩说道：“只要能炮轰樊城城墙，我不惜一切代价。”
周辅臣一时间被张轩给镇住了，长江水师是周辅臣一手一脚创建的，他更知道他长江水师之中什么最值钱，就这几艘炮舰，每一艘的造价都在万两白银以上。修缮也很不容易。也很费工期。
所以张轩这一句话，最少将一万多两银子砸进汉江之中了。
“大将军也是拼了。”周辅臣心中暗道。他见张轩的态度，不敢多说别的，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