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想了想，又说：“当时我爸在禺山不是收到了返聘消息么？就是他向上面建议，让我爸回单位的。现在他是这边的领导，防汛指挥部给他安排了调配站和调度中心的工作，我们学院派了志愿者支援，我就在调度中心，所以……”
“你俩见着了？”
“嗯。”
韩沉沉默片刻。
周沫略有紧张，“你别多想，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怕你担心，这不是才想着全都告诉你嘛。你前几天那么忙，我怕你分心，都没告诉你，你去一线的事，我在调度中心全都知道了，就是不想给你压力。”
韩沉怔一下，“你都知道？”
周沫：“不然呢？要不是因为这儿能知道所有灾情的消息，我也不会留在这儿当志愿者。”
韩沉再次陷入沉默，“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等我回来。”
“嗯，”周沫越发想念韩沉，她说：“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会的，”韩沉说：“照顾好自己。”
“嗯嗯。”
“先不聊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儿。”
“嗯嗯，拜拜。”
两人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又匆匆挂了电话。
周沫没法判断，韩沉说不会多想，是真是假，但韩沉是她的丈夫，他有知道一切事情的权利。
周沫也从来没想隐瞒过。
她其实还有点小私心，她想，把齐潭的事开诚布公地说了，韩沉是不是就会因为担心她而早点回来。
当然，这种小心思，她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了。
周沫刚收起电话，准备转身回办公室，刚好遇到从楼上下来的齐潭。
他站在楼梯的平台处，周沫一时分辨不出他是刚好下楼走到那儿，还是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
“你、做什么去？”周沫问。
“去接段峰父母，”齐潭面色凝重。
“你和段峰是朋友？”
“嗯。”
周沫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快去吧。”
“嗯，”齐潭绕过周沫迅速下楼。
看着齐潭消失的身影，周沫思索片刻，随后回了办公室，继续自己的工作。
小孙因为担心护送段峰回来的医疗车队有什么意外，这边只有周沫和一个女生，齐潭也不在，万一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她俩不一定能处理得了，于是又加了两小时班。
一直等齐潭那边打电话，说段峰已经送到了东大一院，并进入了手术室，小孙这才松一口气。
放下电话，小孙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终于啊，没出什么事。闹出点人命，路上急救不及时，指不定咱整个卫生口要经受什么舆论风波呢，现在救灾又是重中之重。整个东江的舆论焦点都在救灾上，一点点小事都能上热搜。”
“确实是，”周沫问：“人也进手术室了，你也能松一口气，回去吧，别挺了。”
“行，我先走了，”小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沫沫姐，晚上就拜托你们俩了。齐主任估计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紧急的事，找他就行。”
“知道，”周沫笑说。
“估计这次，上面怎么也得给这位段医生重大表彰，又去参加救援，又因为见义勇为牺牲这么大，不给点荣誉，说不过去，”小孙无心说道。
然而周沫听者有意，淡淡的笑容僵在脸上。
虽然周沫心里有点堵，但这就是事实，做了好事得到嘉奖是应该的。
至于段峰会不会因此成为韩沉晋升之路上的阻碍……只能看韩沉自己的造化了。
晚上。
周沫和一起当志愿者的师妹值晚班。
师妹困得扛不住，前半夜先休息了。
快十二点时。
一阵紧促的铃声突然响起，周沫立即接通。
“喂，”周沫说。
“周沫，是我，”齐潭说：“段峰手术还没结束，已经有记者闻风来了。你现在立即通知咱们卫生口的各个单位，做好应对措施，这件事一律保持沉默，不作回应，之后局里会统一回应。”
“好，”周沫立即拨打各个单位的联系电话，按照齐潭的吩咐，通知下去。
睡梦中的师妹也被惊醒，她揉揉眼睛，迷惑地望着周沫。
“师姐，段医生这是好人好事，怎么害怕记者宣传呢？”
“凡事都有两面性，”周沫说：“这事儿是好事，但人……人和人的差别可大了去了。一旦报道出来，网上少不了出现妖魔鬼怪的一群人，好事也能给你鸡蛋里挑骨头，或转移话题，变成坏事。”
何况，段峰之前可是在直播中、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小瑷一巴掌。
这事儿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翻出来，段峰人还没从医院出来，估计舆论就会把他淹死。
周沫不担心段峰死活，她只怕万一真出什么事，这“别有用心”之人的帽子，最后扣在韩沉脑袋上。
有些事，不得不防。
还好齐潭是个有大局观的领导，且不说段峰救人这事儿，必须和他之前的“渣男”行径一分为二看，齐潭还得护着抢险救灾中，卫生口全体工作人员的荣誉。
所以段峰救人这事儿，绝对不能出现负面新闻。
遇到来探口风，抢热点的记者，全体卫生口的单位必须统一口径，先“拒之门外”。
不得不说，这些媒体人的嗅觉也很灵敏。
这段时间是紧急时刻，每个单位基本都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二十四小时待命，他们趁晚上来，一是单位人少，能留下的说明是骨干成员，二是领导们大多不在，遇到的阻挠少。
信调中心这边接到通知便闻风而动，直接关上外院大门。
虽然防住了记者们来相关单位“造访”，但防不住他们蹲守在东大一院，等待段峰的消息。
周沫刷着手机，实时关注新闻动向。
翌日。
早上八点。
周沫刷到了第一篇关于段峰的报道，主要讲述了一番段峰救小孩的光荣事迹。
后续又有不少文章出来，总体以歌颂和表扬为主。
暂时没发现什么负面消息。
段峰的这些“荣誉”在周沫看来，十分脆弱。
人们对于满足窥私欲和贬低感的需求，在网络上是最旺盛的。
段峰就是救了一百个人，他的私德问题一旦爆出来，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性质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