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达新实验室这个业界“小透明”相比,集修实验室规模更大,项目更多,想查个底朝天,难度不小。
可只那个“嘲讽项目”,啊,是“石魄体系快速发育阻断项目”,就已经发现了严重问题:实验数据与侵入“佑冲星”的那个“石魄”实体重合度过高,一部分数据经过研究比对,甚至是在这头“石魄”突防进入“佑冲星”之前采集到的,几乎可以证明,实验室事先就有针对性布置。
当然,集修实验室擅长的“域外种研究”领域,理论上可以对红硅星系各个域外种群进行跟踪采样,这不是没有解释的余地……
但这话,你对法鲁尔祭司说去?
集修实验室暴露出来的数据采样问题,无疑是深陷困局的法鲁尔祭司,短期内能够找到的最有力“切口”。
那位好不容易得到脱身机会,一口咬上去,不见血、不解套,是绝不会松嘴的。
问题是,这种线索是怎么找到的?已经由深蓝世界推演了近十周的项目,就因为“石魄体系快速发育阻断”实验过于嘲讽,然后不管不顾,强行上手段,就人赃并获了?
早前法鲁尔被贴脸嘲讽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做?
“喜氏财团”胆上生毛,真就伸手介入到“万神殿”内部的权力斗争中?
若真如此,白田聪还挺佩服当代“喜大君”的胆色。
随着后续分析和讯问结果持续到来,关于集修实验室的犯罪事实,持续发送过来。
像是达新实验室那种非法采集、验证、售卖的“间谍”行为,在集修实验室这里也是常态,大量敏感数据来路不明,去向不明。
尤其是在红硅星系最尖端的“域外种研究”领域,存有大量“非法实验”资料成果,没报备、未立项、无来路,且很多都是严重违背实验伦理,极是触目惊心。
白田聪是红硅星系土着,也算常年与“域外种”打交道,凭借着基本常识,大致浏览这些资料名目,也觉得眼皮疼。
他知道,集修实验室曾接收过一批源自含光星系原天渊遗民的“域外种”研究资料,算是整个中央星区最顶级的研究成果。那是由卢安德大君提供的,以此换取集修实验室对前线部队的技术支持。
可如今翻找出来的这些“非法资料”,最大特点就是“来路不明”,大部分明显不是“天渊-含光体系”下的产物,与含光星系的域外种环境不搭调,感觉源头很复杂,实验手段则很出格。
所以,真如白田聪刚刚所想,是卢安德那边与集修实验室的合作过程中,掌握了相关线索?
很有针对性啊!
可有这把柄在手,怎么就直接掀桌子了?难道不应该先谈谈么?
若卢安德大君真是这种风格,这些年在红硅星系,怎可能如此被动,很多时候都让“喜氏财团”拿捏住?
这是……不装了?
很多人都知道,那位身份特殊、战功赫赫的名将,“马上”就要死了,现在是“交待后事”阶段。他手下那支已经换血数次、更迭多代的直属部队,却仍然没有摆脱“天渊遗族”的标签。
如何妥善安置,多半就是那位临去前最大的心病。为了这个,卢安德大君必然要有所筹谋,必要时也会有所退让。
但现在,泰玉这个“军代表”一来,那位大君的风格明显变了。
当然,有一些情报渠道显示,联合实验室遭此厄运,相当程度上与明繁、辛芮这对母女的遭遇强相关,这样一来,泰玉就变成了主导者。
白田聪相信,里面可能有点儿瓜葛,但这点儿关系,相较于大的形势,根本不值一提。
他更愿意相信,卢安德大君已经让他麾下的舰队,瞄准了“喜氏财团”,意图重塑红硅星系……不,这里还是太小了,重塑圆度恒星系乃至天渊星域的传统势力格局?
如此,能否让那只孤军,在混乱与更迭中,获得一席安身之地呢?
白田聪不知道,但他相信,一旦真如他所料,那将是一场压上所有筹码的赌博。
至于泰玉,就是卢安德大君投放到赌桌上的先手牌!
星环城北核新区的天际线上,“红硅主星”和“佑冲星”仍然没有冒头,难得一见的“天人对战”又已结束,唯有余波未靖,使得原本充斥于天空的广告彩光,都显得零零落落。
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眺望城区,夜幕灯海,难得绚丽又明透。
泰玉注视脚下的城区,法鲁尔则注视着他,认真审视眼前几乎已经确认为“灵魂拼接怪”的奇妙生命。
说起来,数周前,在“佑冲星”上,法鲁尔曾以一个相对超然的视角,远程观看过泰玉的“表演”,看他在街垒防御战中,展现出“天渊风格”的机修师和架构师技术。
但那时候,他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寻找解释自家失误的“理由”上,对已经表现出一定特殊的泰玉有所监控,可重视程度没有拉满。
此后泰玉加入了“边界训练营”,等于是跳入了“万神殿”某个利益团体的势力范围,法鲁尔也就缓了一手。
再然后……泰玉就真正脱管、失控了。
追溯前因,严格来讲,正是因为他的决策和管控错误,才让泰玉这家伙出现在“佑冲星”上,从容发育,又来到“星环城”兴风作浪。
法鲁尔本人是不愿意承认的,可是他的老师、塞奥首祭,给这个事件定了性,他再没法反对。
自己犯的错,就要自己收拾。
法鲁尔单独将泰玉约出来,就是要做一个深入评估,为此可以先从基础的开始,比如今天的行动:
“你提供的线索很准确,怎么做到的?”
“巧合。”
“我不信。”
“确实没有特意找什么线索,与其琢磨我的设计,不如去想一想,为什么那个联合实验室,这么经不起查。”
法鲁尔真就问了:“为什么?”
泰玉伸手,在灯火璀璨的都市上空虚划一记:“这可以部分证明一件事:对某些肌体组织,随便从哪个地方下刀,剜出的都是一块腐肉。”
法鲁尔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亦没有反驳。
泰玉仍然注视这繁华而冰冷的城市,微笑起来:“现在我很好奇,这样的妖魔鬼怪,是谁的作品呢?”
这一刻,法鲁尔黑琉璃般的眼眸中,分明有炽红的光焰在燃烧。
泰玉也感受到了皮肤的烧灼感,但他唇角咧得更开,继续说下去:
“总不会是神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