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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魔女与她的构装机甲即将抵达战场之后,奥薇拉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该如何赢得战争的胜利呢?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希诺身上,坚信胜利王权一定能为大家带来所有的胜利,然而现实往往没有那么简单,无论希诺有多强,她终究只是一个人;而这场战争中,己方不仅要面对魔女与她的构装机甲,还同时面临着帝国军与轴心国军队的威胁,希诺分身乏术,无法赢得每一场胜利。

爱丽丝的游戏机还未修复,圣战军实力稍逊,依耶塔和云鲸空岛也只能维持战况而不能主宰战局,在如此不利的境地中,奥薇拉自然而然会想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就像小夏姐姐曾经做的那样。

奥薇拉一直都很憧憬、崇拜、甚至有些羡慕那名少女,因此在她离去后,总是尽力模仿着她,学着她的样子鼓励同伴、安抚人心,在背后默默支撑起这个团队的精神,尽管她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实际行动起来也笨手笨脚的,有时也会不经大脑思考地说出某些让人伤心的话,但公主殿下从来没有产生放弃的念头,因为,如果自己不去做的话,还能期望谁去做呢?

当整个团队都因为小夏姐姐的离去而陷入低迷的气氛,连一向最沉着冷静的年轻人都表现得浑浑噩噩的时候,奥薇拉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也只有自己能站出来承担这份责任了。它落在任何人的肩膀上都显得如此沉重,唯有对自己恰到好处。

因为,她毕竟是姐姐。

以前,长姐是大家的依靠;如今,长姐离去后,依然需要一个姐姐来为大家遮风挡雨。

奥薇拉觉得,那个人应当就是自己了。但这份沉重而强烈的责任感既不是源于年龄和阅历,也和这段旅途中所经历的种种故事无关,纯粹是一种预感,仿佛从很久以前就注定好了,那时候的贝芒公主尚用着另一个名字、另一样身份和另一种命运,性格也迥异得让人怀疑这两个人根本就毫无关联,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相似得如出一辙。

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偶尔心怀不安,辗转反侧的时候,她会听到那个人在自己耳边说,醒来后仍记忆深刻。她的温柔、坚定以及柔韧的意志,与自己最憧憬的小夏姐姐简直一模一样,这让贝芒公主略微明白了老师的心情。如果很久很久以前,在索森山中遇见她的人不是老师,而是自己,大抵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念念不忘,甚至执着地在所遇见的每一个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吧?

自然,老师最后已经明白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即便是一脉相承的灵魂,也会拥有各自的命运。人的前世是无法影响到今生的,所以,公主殿下将那个梦视为心声而非预兆,将那个人的言语视为鞭策而非预言。就算有一天,她和她一样选择了这条艰难的道路,那也一定是基于自身的抉择,与所谓的前世宿命毫无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要向林格倾述这份心意。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

可那一定是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因为年轻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一个悲剧在面前上演两次,在某些时候,他是个固执到令人感觉害怕的人。所以,无论奥薇拉有多么恳切地祈求他,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就可以拯救一切……他也一定不会同意吧?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公主殿下顾虑的地方在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林格的神明。

一般来说,信仰越是虔诚的人,他的选择也就越是纯粹吧?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林格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例子,因为他的虔诚是令任何人都不得不认可的,无论是身为万物有灵论信徒的行者罗谢尔,还是致力于对抗异教伪神的魔女们。这也是为什么,当听说林格用自己的信仰之力帮助圣夏莉雅恢复了完整王权的力量时,奥薇拉没有半点惊讶,她早就知道在那个年轻人的信仰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只是以前从未表现出来,因为本质上,他侍奉的那位神明,传说中创造宇宙和万物的女神冕下,少女王权与众生的母亲,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林格信仰的对象。

这也很好理解,被供奉在圣坛上的、言语中所追求的、以行动去践行的、还有铭记于心的……永远不会相同。

是直到那个人出现、直到那个人与他踏上这趟旅程,直到那个人向他说出那句话,“请让我成为你的神明吧”,于是,年轻人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信仰。

而奥薇拉晚了一步,所以永远都不可能做到了。

可如果自己不能成为林格的神明,又该怎么拯救他和大家呢?贝芒公主为此苦恼不已,无数个夜里难以安眠,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甚至在梦中亦思考着这个问题。而正是梦境带给她灵感,使她在深夜惊悸醒来时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假如现实中做不到,那么在梦中,自己是否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呢?

因为和现实不同,梦是可以被修改的。

修改背景设定、修改故事大纲、修改情节走向……将所有可能妨碍到自己的地方统统修改,唯独留下自己需要的部分,那样,是否就能创造出一个最完美的结局了呢?固然,那是大逆不道的举动,特别是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奥薇拉看过许多指导写作理论的书籍,书中无一例外都强调,即便是创作者本人,也没有资格肆意篡改故事的设定、胡乱编造情节的走向,更遑论改变主人公的设定,让他彻底变为另一种模样了。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奥薇拉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她恰恰没有选择。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深夜里,奥薇拉被自己滚烫的心声与冷酷的思想反复折磨,承受着来自灵魂深处最沉重的拷问与最不安的悸动,过去所写下的的每一个字似乎都会从墨块中复苏过来,向这个违背了初衷的创作者发起冲锋。那是来自过去的复仇,或许这个还未写完的故事正疯狂地控诉着什么,揭开人间无耻的罪行,使它在白日底下冰消溶解。可死去的文字又怎能与胸膛内一颗活生生跳动的心脏对抗呢?于是作家还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不无苦涩地获得了改写它的权利,决心履行。

这时,另一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就算成功让年轻人在梦中信仰自己,那股力量莫非可以传递到现实吗?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信仰之力来自于灵魂中最强烈的愿望,而梦境本身是无比脆弱的,犹如玻璃,心愿太强烈,就会打破梦境,回归现实。即便人为创造的梦境能够承受信仰之力的冲刷,又该如何确定它能作用在正确的对象身上呢?梦境的逻辑通常混乱,入梦者本身也仅是追随着潜意识在活动,这样脆弱的念头不可能建立起稳定的链接,就像梦醒后每一个人都会很快遗忘掉自己的那些梦境一样,即便还留有印象,也不过是一道浅浅的痕迹,无法回忆起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奥薇拉起先也为这个问题烦恼过,但很快,她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很简单,不需要解决。

因为,其他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林格就做不到。

那个年轻人……一定是世界上最特殊的存在吧?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奇迹发生在他的身上。为什么爱丽丝从地球回归后偏偏就掉进了他的院子里呢?为什么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少女王权的诅咒便能缓解呢?为什么,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信仰之力,就足以帮助残缺的命运王权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呢?像这样的问题都是得不到答案的,或许,就像卡拉波斯说的那样吧,少女王权的力量来自于心,而他也一样。

做出决定的最后时刻,贝芒公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居然不是年轻人、不是已经离开的小夏姐姐、也不是云鲸空岛上的任何人,而是她生命中最痛恨的那个人,用一个诅咒夺走了她的人生、她的国民、她的父母与老师、以及一切她本可以获得的幸福,却口口声声称这只是必要的牺牲。

曾经,奥薇拉痛恨她的冠冕堂皇,认定多么伟大的理想都不该让他人为之牺牲,到了现在,她依然觉得卡拉波斯是个可恨的人,却已经不再觉得她虚伪了,因为她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自己的理念,即便付出生命,也要改变这个世界。她牺牲他人时如此冷漠,牺牲自己时却也毫不留情,像这样的人,真是让人复杂得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但至少,这种坚定乃至决绝的态度,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动摇的性格,是贝芒公主想要学习的。因为,她也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双方的理想没有任何区别,唯一能区分对错的地方在于,到最后,究竟谁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呢?

奥薇拉相信,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行人在暗云巨渊醒来的那个清晨,她用回去拿东西的借口,悄悄找到了萝乐娜,谎称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在做噩梦,所以请求她炼制一种能够自由操控梦境的道具。海栖公主当时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难道是看穿了奥薇拉的想法吗?她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否则,萝乐娜一定会阻止自己才对。于是,奥薇拉强装镇定,没有露出破绽,于是到最后萝乐娜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为她炼制了这种名为“卡厄思”的药水。

奥薇拉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卡厄思是陆间海传说中的海妖魔物,据说她的视线能够让人陷入甜美的梦境之中,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处险境,不知不觉地走向死亡。曾有一艘船因此落入海中漩涡,船上的乘客无人生还。或许,她是想借这个传说,委婉地劝说自己吧?

但已经做出了决定,贝芒公主不曾犹豫过,和同伴分别,进入渊底后,她便悄悄将这种药水掺在食物中,让林格吃下,并在年轻人陷入沉眠后,亲自编织了他的梦境,一点一点地修改着他的世界,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他的思维,用尽各种手段,试图使自己成为他的神明。

结果有好有坏。

好的地方在于,这个方法被证明是有效的,林格入梦后提供的信仰之力,逐渐帮助奥秘王权找回了自己的力量,她因此知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莫莫古长老手中的节杖其实是尼伯龙根的启动密钥;比如,蕾蒂西亚的迷茫、纠结与思索;再比如,龙骸的成因与战胜它的方法。

可是也有不太理想的地方,即便身处梦境,那个年轻人的灵魂依旧敏锐,直觉、预感、思维、理性……一切他与常人区分开来的品质都完整地保留下来了。因此,他常常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感到疑惑,并本能地追寻其中违背直觉和逻辑的部分,这就导致他的信仰还不够纯粹,信仰之力的提纯与传递变成了一个缓慢而复杂的过程,因此,无法帮助奥薇拉取回完整的王权力量。

如果是以往,奥薇拉说不定还能接受,因为不完整的奥秘王权也很强大了,甚至让她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如果没有她从不完整的奥秘王权中获知的许多信息,这趟渊底之旅绝不会如此顺利。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哪怕是一点点时间,用于整理和统合已知的所有信息,再制定出一个合理的计划,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目标了……

本该如此的。

可忽然之间,贝芒公主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因为,她也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爱”的梦。

而迷茫许久、徘徊许久、犹豫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去做些什么的公主殿下啊,正如老师说的那样,她知晓人间的一切奥秘,却恰恰不懂得何为爱。

? ?给点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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