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滑过的地方草屑飞扬，长刀落下时的刀风卷起草屑，让他们的周围都被草籽包裹起来，仿佛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免得被外人打扰。
阿楉搬了条矮椅子出来，紧挨着毡包放着，然后拿了把干果边吃边看他俩打架。
舞姿一般的打斗姿态，刀刃不时相撞的金属声音和着鞋底跟草皮摩擦的声音，让阿楉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观赏舞蹈而不是一场带着浓浓发泄之意的比试。
赫连杰渐入佳境，没有再想着放水的事情，反正司徒婉婉明显也没有要随意切磋的意思，那还不如认真跟她打一场呢。
“唉，果然是羌国人啊，在比武方面就是这么认真，也不知道是该向他们学习呢，还是该笑话他们在这些事情上面过于重视了。”阿楉摇头叹息着，丢了颗果子到嘴巴里，站起来把椅子又挽到小手臂上。
干打架果然还是没意思，还以为能趁这个机会看他俩擦出点什么火花呢，结果现在倒好，完全跟她的想法背道而驰啊。
阿楉摇摇头，有些失望，才刚出来就要进去，还是趁这时候看看赫连珏怎么样了吧。
赫连珏这次的伤势没有上次的严重，可能是因为这几次凛霜花用的剂量比较大，所以也顺道带着压制了一下。
虽然今天没有止不住血的情况，但是伤口还是有少量的血在不断地渗出来。
阿楉以制毒为己任，治病救人的事情虽然不是经常做，但是也算是见得比较多了，说真的，她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棘手的伤情，这种出血量换成其他的人，估计也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这赫连珏不愧是个神人。
阿楉把赫连珏的纱布取下，现在伤口只有几个昨天划开的小地方还在出血，其他大部分都已经开始结痂，情况还不错。
“我说你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难不成是亏心事做太多了？是时候去庙里烧烧香改变一下运势了吧。”阿楉给他上了新药，嘴里嘀嘀咕咕的吐槽着。
反正他听不见，这正是个好机会，有什么话赶紧背后说了，不然到时候他好了，自己又必须在羌国安全带着，想说都不敢说：
“平时就该好好在宫里待着，成天到处乱跑个什么劲儿？自己受伤倒也算了，还连带着别人也要一起受累，真是哪世来的报应……”阿楉说着，有些无奈，没想到间谍生涯如此不尽如人意，还得过来照顾伤患，真是够了。
“阿楉……对我颇有……怨言啊……”
阿楉给纱布打结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没给吓出魂来，说人坏话的时候以为那人听不到，却偏偏给人家听见了，这可是什么事儿啊！
她抬起一点脑袋看向赫连珏的脑袋，他已经醒来了，睁着一点点眼睛看着阿楉，他倒是真奇葩，居然现在还能清醒过来！
“太子殿下，怎么就醒来了？”阿楉有些尴尬的笑笑。
她以后再也不仗着人家晕过去就偷偷说人坏话了……
不对，她以后再也不背着人家说坏话了，太恐怖了……
“这不是……不给你……添……负担嘛……”赫连珏一顿一顿的说着，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这死丫头，还真是有够嫌弃他的啊。
“太子殿下想多了，我可没有说嫌弃您啊。”阿楉急忙否认，这可真是不妙啊。
“太子殿下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晕眼花什么的？”她赶忙又关切的问赫连珏，只是因为刚才说过他坏话的原因，所以她此刻的行为表现的有一点像正在僵硬的拍马屁的狗腿子。
“唉……”赫连珏长叹一口气，因为太过虚弱，此时还稍微有些颤抖。
阿楉被赫连珏的叹息吓了一跳，赶紧又看看他的伤口，还好没有裂开，只听得赫连珏又颤颤巍巍的说道：“我现在……正是有……些头晕。”
“我看看。”阿楉摸起他的脉搏探了探，是有些过于微弱了，“我去看看这里有没有补气血的草药，你母妃今日送来的不适合你大伤过后喝。”
阿楉说完，逃也似的想跑出去，顺便借着这个熬药的机会，还能逃避一下尴尬。
但是，很可惜……
“不用……”赫连珏看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又出声挽留，“我是想说，刚才被你吐槽的一番，让我被伤到，现在有些头昏眼花的。”
阿楉回过头，有些尴尬的看向赫连珏：“太子殿下是不是刚才做梦了？我并没有吐槽你呀，您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她笑得单纯，没有更多的不好意思，仿佛她说的是大实话，刚才确实没有说他的坏话一样。
跟他们待了这么久要是还连一点演戏的精髓都没学到，那真是太失败了。
“是啊……你……只是埋……埋怨我……让你受累……罢了……”赫连珏断断续续的说着，完全不想让她逃开这个话题一样。
“殿下！”阿楉突然十分严肃的冲赫连珏说道，“您怎么能如此污蔑我，我可没有说过您的坏话，我这不是还要去亲自为您熬药吗！如果我嫌累，早就找您的宫人去做这事儿了，何必自己操劳？”
阿楉看起来很是气恼，但是表演性质过重，倒让赫连珏有些笑出声来，演得也太过了，这义正言辞的样子要是给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他强迫她做了什么不妙的事情呢。
“阿楉！有没有白水！”
正想着，果然不知情的人就插了进来，赫连杰掀开帘子大汗淋漓的跑进来，唇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看来刚才的比试让他的心情变得不错哦。
赫连杰第一眼就看到正好站在门对面的阿楉，看她脸上那种义正言辞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你一个人搁这儿站着做什么？脸色还这么臭？来坏人了？”
他四处看看，没见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又疑惑地看着她。
“无事。”阿楉收起表情，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演技精妙，不然还不知道赫连珏要揪着她这点小辫子说到什么时候呢。
“你大哥醒了，我们赶紧起身回宫去吧。”阿楉走到架子边把零碎东西收拾好，“药暂时不熬了，回去之后让御医配了药方再喝药。”
“大哥醒了！”赫连杰赶紧走过去，关切的问赫连珏，“大哥现在可好？”
赫连珏无力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赫连杰看他这样子，又想起刚才阿楉站得老远满脸怒意，两者稍微联系一下，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副了然的样子指着赫连珏小声说道：
“哦~大哥，你想有动作也得等伤好了啊，何必急于这一时？”
赫连珏知道他脑子又动歪了，想说话辩解一下，但是却没有想到赫连杰按住他的毯子，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身体好不怕，但是你跟阿楉现在关系也普通，我说实话，你俩现在还没我俩亲呢，你就不要太着急了，反正她现在在羌国，感情这种事情，慢慢培养总会有的，不着急，嗷~”
赫连杰说完，又语重心长的拍拍赫连珏的肚子，起身去跟阿楉说话了，留下赫连珏两行清泪只得往肚子里咽。
他还真是可怜透了，没想到自己身体好在他们眼里居然是好成了这个样子，没人关心他就罢了，居然还误解他在受伤的时候做那种事情？他正人君子来的好吧！
不过那小子刚才说啥？他跟阿楉的关系比自己跟阿楉的关系还要好？不是，这两天他待这儿发生了啥？他俩关系进步得这么神速？
赫连珏很不服气的歪过一点脑袋，悄悄看着在那边说着悄悄话的赫连杰和阿楉。
“你俩怎么样？”阿楉还是没忍住，第一时间就凑到赫连杰身边问他战况。
“她赢了，不愧是在军队长大的，下手就是猛。”赫连杰感叹一句，然后把小包袱打了个结，但是脸上却一点都没有失败的伤感，反而笑眯眯的，仿佛是自己赢了一般。
“那倒是，你的武术偏重观赏感，她那可是真刀实枪过来揍你的，战场上这种更实用，打起来也更加爽一点。”阿楉点评，但是也安慰了赫连杰，“不过外行在一旁观战还是喜欢你这种，切磋嘛，讲究美感就行。”
“都好，各有各的好。”赫连杰笑嘻嘻的说道，看来对司徒婉婉很是中意，对她武力压制自己完全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意，反而很高兴自己喜欢的人是如此强的。
阿楉有些好笑的看着赫连杰，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带小孩，当年带傅珣的时候就常常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这下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周围的光晕都带上了陈旧温暖的昏黄明亮。
“她去哪儿了？”看到司徒婉婉一直没有进来，阿楉有些好奇，赫连杰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她说要去冲一下，换身衣服，刚才打完的时候被泥地滑了一下。”赫连杰随口回答。
“这么不小心。”阿楉把最后一样东西收好，这次过来没有带什么，只是赫连珏受伤就多了不少要带回的零零碎碎。
“收拾好了，你去看看她怎么还没回来，我们该走了。”阿楉对赫连杰说道，然后把东西放在桌上，叫来侍卫让他们先带上马车，自己走到了赫连珏近旁。
“太子殿下，我借给您点力，您自己顺着起来。”阿楉在他没受伤的那一边抓住他的胳膊和肩膀，让他自己借力起来。
赫连珏倒是个聪明的，阿楉没怎么使上劲就给他起来了。
“殿下果然不负神人的名号，各种事情都做得很好。”阿楉夸奖道。
赫连珏动动脖子，温和的笑笑：“阿楉谬赞了，你抓住的位置刚好顺了我的力气。”
“她走了啊！”赫连杰很惊慌的跑进来，阿楉和赫连珏同时看向他，他意识到长兄还在，所以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免得被更多的人发现他心里的小秘密。
“她走了？”阿楉扶着赫连珏站起来，却没有很多惊讶，他刚才说司徒婉婉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就觉得有些奇怪，那么厉害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被泥地滑一跤，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没事，她应该是想回去见父母了，她迟到回去，家里应该会说她吧，毕竟是个未婚的女孩子。”
“都不过来说一句，太没把我跟大哥放在眼里了。”赫连杰气鼓鼓的坐在一边，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感觉心里堵了一股气没处发泄一般。
“走啦！”阿楉搀着赫连珏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坐在那里，仿佛失去灵魂一般，完全不想动的赫连杰。
赫连杰不情不愿的走到门边，帮他俩掀开帘子，让出了一个位置让赫连珏先出去。
侍女在外面接过赫连珏，小心的扶着他往马车走去，阿楉落在后面拉上赫连杰，悄声说道：“你也太不开心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她拍拍赫连杰的肩膀，安慰他：“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回去不是还要去固伦府小住嘛，安心一点啦。”
赫连杰依旧不高兴的看着地上，只是往前挥挥手：“走吧走吧，待会儿大哥还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呢。”
“别太难过，说不定有转机呢。”阿楉往马车看去，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赶紧跟上了赫连珏。
……
马车上，赫连珏难得的多垫了几个软垫子，失血过多加上新伤旧伤一起来，让他不得不屈服于侍女和阿楉的建议。
“你今天心情不好？”赫连珏不愧是赫连杰二十多年的大哥，就算赫连杰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还是看出来了他眼中流露的一丝丝不爽。
“因为司徒婉婉？”赫连珏再次说话，却把赫连杰吓了个半死，他下意识的往阿楉的方向看去，怀疑是她告诉了赫连珏。
阿楉慌忙靠后摇摇头，避开一点赫连珏的目光，她可没工夫做他们两兄弟中间的间谍了啊，做傅瑨的间谍已经够累了，她才不会没事找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