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端接到景渠发送消息的时候，已经距离脑血栓事件又是一个月时间。
旅途无聊，姜若愚还抓着荀婧澜、曲乐渠还有曲茗楼三个老世界原住民科普星际世界是个什么情况，曲茗楼和荀婧澜还好，除却对高阶的知识面接受度有些低以外，生活常识还是可以的，唯独曲乐渠，像个痴呆小朋友，关键她是三个人里学习态度最认真的。
像极了那些年姜若愚努力学习成绩却永远稀烂的同学。
搞得他连骂都骂不出口。
“曲小姐，你好像很喜欢做笔记。”别的不说，曲乐渠这一手上课笔记记得是真好，图是图字是字的，像是趣味版的教科书。
景渠精简点评：“形式主义。”
曲茗楼翻阅着所谓的笔记本，乐得不行：“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不算拔尖，中上游，但态度永远是最好的，每次考的差点，看她那一副刻苦努力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说她，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吃准了这点，考砸了就开始补笔记，假装自己已经尽力的样子。”
曲乐渠或许聪明，又或许不聪明。
她聪明的点就在于，对自己的认知过于深刻清楚，譬如她此刻说的：“我没怎么用功的时候，没考到第一还能自我安慰是没努力，可一旦我真用功了，我就会发现，原来不论我怎么努力，考不到第一就是考不到。”
所以她怀揣着这份认知做足了姿态安慰身边的人，如此她还能偶尔自我欺瞒，但身边人也不会苛责她。
平庸之辈想要得到一个夸奖比永远优秀之人得到夸奖要更容易，而她生来富足，只要做个平凡的人也能很快乐，不必事事拔尖过分为难自己。
垃圾z星，惊云端和迟听雨早早等在了那边，飞艇接轨到她们带过来的飞船上，曲乐渠第一时间就要冲上去给许久不见的妹妹一个超大熊抱结果依然被妹妹无情糊脸推开。
“你们路上花了多久？”惊云端大手盖着曲乐渠的脸，完全不管她的脸被扭曲成什么样，曲乐渠来回拍着惊云端的胳膊试图让她松手，奈何没半点作用。
显眼包委屈地不行，呜呜呜地求饶，惊云端这才罢休。
曲乐渠扭头转向女朋友的怀抱寻求安慰。
众人：……
真不怪白阿姨对显眼包的形容词是：喜庆。
景渠扶了下眼睛，看着接驳过来的数据，“不算太慢，137天6小时8分钟，余下的时间我在改装飞艇。”
一年多时间，总共花在路上不足三分之一。
“快的话，可以缩短回那边的时间，改造完成预计路程所费时间能缩短到60天内。”
“你回来，卡罗尔要笑死了。”惊云端笑了，却见景渠看向她，她点头，“卡罗尔没死，但你好像不意外。”
“从你说克隆体的时候，我想都到了。”再者，即便是意外，以景渠的性子，也表达不出什么震惊的表情，顶多就是面无表情愣上片刻，“他快死了吧？”
此话一出，不止是惊云端，其余人皆是一愣，大抵没想到能从景渠口中听到这么一句听上去有几分刻薄的话。
景渠面冷，性子却温和，一路作伴过来，就没见着她有跳脚的时候，连带着姜若愚面对曲乐渠都快憋屈到人中掐烂的程度，景渠却能从头到尾都保持耐心，足以见得卡罗尔在她心中是占据了多大一块不爽的位置。
可实际上，从景渠自己的角度出发，她不过是在问一件事，只是省略了一些词语，未省略前的原版应当是：没算错的话，他寿数将近快死了吧？
“是的，景阿姨，但我们找不到他的位置。”飞船上，迟听雨播放了她们数次和本体视频时录制下来的视频。
“端端的课没学好。”景渠暂停视频，指着卡罗尔视频中插着的管子，“这个是阿尔法氢化聚（ps：编的，有雷同是巧合，应该没雷同），高端医疗里常用的输液管材料，对环境要求高，只适应25-30摄氏度的环境，湿度在80%上。”
惊云端提出反驳：“室内设置恒温恒湿环境？”
“那他至少需要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环境，但他输送的应当是血液替代物，这种替代物对保存条件要求更高。”景渠点到即止。
惊云端却悟到了，正是因为卡罗尔所用之物每一个对环境要求都高，有些甚至在一个面积内无法共存，因此他只能从环境下手，无法单独设置另外一个房间来保存。
“星球低温环境，湿度常年低于40%下？”
景渠又指了指卡罗尔坐着的椅子，“这是元横木打造出来的座椅，你看它的纹路，”纤细长指放大画面，在座椅的纹路上点了几次，“交叠的三螺旋纹，元横木的特色，我离开星际前，元横木无法人工培育，只有寥寥几颗星球才有。”
且保养也是一门大工夫，正如实木板需要保湿勿暴晒似的，元横木娇气的程度比之阿尔法氢化聚也只多不少。
惊云端被景渠说的一愣一愣的，“我怎么记得星际课上没讲怎么分辨木材？”这是她知识盲区啊。
“是么？”景渠苦思，“或许是我记错了，在学校书库，智脑可以免费你借阅，你看的书少了。”
心高气傲的惊云端终于挨怼，还被人怼的哑口无言，迟听雨看热闹看得有趣，带着调侃给出一句鼓励：“加油，端端。”
惊云端：……
余下的视频，景渠总能指出两个人观察不到的点，几乎就是把卡罗尔的行踪钉死在一个极小的范围。
“这个替代液我可以花时间配一配，设置一个光线差不多的环境模拟，对比色差。”没有更多数据，只能从侧面印证配方的一致性，“或许得到不止一个答案。”
景渠好似有所预感。
这点倒是没什么关系，甚至景渠做不做这个实验于结果都相差不大。
迟听雨把她们在星际发生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些重点，提到迷幻蘑菇和鱼人时，曲乐渠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跃跃欲试的小表情在迟听雨提到幻境会死人时又熄火了。
“进化实验，”景渠目露思索，随后摇头，“我不清楚，我在学校很平凡。”
和惊云端的爱出风头截然相反，景渠就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她成绩平平，能过就行，毕业后也是找了个相对清闲收入却可观的机甲设计的工作，当时能进那个公司，身边同学还小小诧异了一下，毕竟以景渠过去在学校的表现，着实是普通了那么一些，不像是能通过机甲公司高难度考核的人。
迟听雨不解：“可卡罗尔教授似乎挺看重您的？”
如果景渠当真如她所述的平平无奇，怎么会得到卡罗尔的青睐？
“养孩子需要钱，我给端端存了一笔钱。”景渠抽笔写下一串数字。
在想好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按照星际养孩子最高标准的两倍存钱，奈何衙门清闲，收入可观也不够最高标准，思来想去拿着无事时做的小研究参加了一个比赛，轻松得了奖金，比赛是卡罗尔主导，汇款需要确认本人实名，景渠这才在毕业后入了卡罗尔的眼。
她从小没什么朋友，遇到一个颇为关照的老师，也是心存感激，惊云端的孕育只是她一个灵感迸发，她推算无数次终究还是怕出错，拿着推算过程请教卡罗尔，如此才让卡罗尔从中掺和了一脚。
“有三亿星币，就是不知道联邦解体，这笔钱还作数不作数。”景渠稍感惋惜，她省吃俭用，存了不少时间，尽管对钱无感，可当年节衣缩食压低各项实验欲望从而降低花销的过程是真的。
“这家银行现如今是帝国皇家银行，钱应该还是能拿出来的。”迟听雨查到了账号背靠的公司，感慨景阿姨的单纯，存钱竟都存在卡罗尔家族的银行里。
也幸好是卡罗尔家族，她们拿着账号去取款，以卡罗尔对景渠和惊云端的渴望，大约也不会赖账。
“妈！！你好有钱！！”曲乐渠忍不住感慨，“我这辈子都还没赚到三个亿呢！”
“但你花了三个亿。”曲茗楼冷笑，显眼包就是个两脚吞金兽，傻乎乎给前女友们投资个电影哪个不是几千万地投。
有的争气，挣回来了，有的不争气，打了水漂，零零总总算下来堪堪持平。
曲乐渠：……
“荀姐姐……”她看向荀婧澜。
奈何女朋友久未和闺蜜见面，如今小姐妹亲亲热热黏成一团，留她和爆爆两个人哀怨地冷风戚戚。
而她想和妹妹抱在一起同病相怜地哭上一哭，妹妹还冷漠jpg。
“他告诉你有这笔钱吗？”明知不可能，景渠仍是想问上一问，毕竟这是她那时能留给惊云端唯一的东西。
惊云端摇头。
她过的并不富裕，三亿星币，假设五十年成年，即便是在什么都贵的帝都也足够她活得体面，奈何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账户的存在，也没想着去翻。
景渠垂眸，沉默不语。
曲茗楼看出老婆是开始生闷气了，轻轻牵过她的手，同惊云端解释，“你没花到她的钱，她不高兴。”
“我攒了很久。”景渠认真解释，她存下三亿并不容易，盖因她有着自己的爱好，而做实验过于费钱，她当真是放弃了不少心爱的实验。
可惊云端连知道都不知道，叫她如何不气闷，早知惊云端花不到，她当初就该全都花完。
“没关系，钱存在那又不会丢，你提供了很多线索，过不久我就能找到卡罗尔了，届时送他来你面前谢罪。”
惊云端与景渠相处仍旧有壁，但她竭力安慰景渠，哪怕安慰的方式多少有些粗暴。
景渠却摇头，“不用他来我面前，他会找我的。”
她不似惊云端，是个极度危险的人，需要小心对待，性格柔顺，又不通武，是个最好拿捏的人，卡罗尔会主动找她。
“不行。”一众人异口同声。
景渠：？
“我有能力自保？”她只是不会打架，可也有自保之力。
“景阿姨，不是自保的问题，而是……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您，”迟听雨另寻借口，“端端有个朋友，被早衰症的事困扰很久，您有办法吗？”
“是该隐那个小矬子？”姜若愚欠兮兮地伸头过来，“她还没死的吗？”
惊云端踹了他一脚，“说点好听的。”
姜若愚果断改口：“她还没爆舍利子吗？”
惊云端一言难尽：“上哪学来的话术，不三不四。”爆舍利子是这么个用法吗？
“征服世界公屏上学的，什么原地坐化爆舍利子，就是说人死了的意思呗。”姜若愚目露思索，“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征服不太稳定，听说外游出了不少bug，有人死了。”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脑死，就是在线上和人pk或者刷怪，被爆了之后，线下救不回来了，我听崔部长说，现在外游玩家锐减，有很多人在网上说自己莫名其妙就进入不了征服游戏了。”
无论是吃睡眠药剂亦或是泡睡眠舱，睡上一天都进不去征服，反倒睡多了脑子昏昏沉沉。
搞得现实世界人心惶惶，连带着因征服游戏引申出来的产业链也局势动荡，死亡的玩家家属起初认定是睡眠舱和药剂性能不过关的缘故，闹了不少官司，好在最后政府出面管控安抚，才算停歇。
只是这样，睡眠舱的市场也缩水了一大截。
“是，所以我按照你原先的计划，直接改掉了云庭的业务，临走前买了几个游戏工作室，现在出点简单的手机端小游戏和线上游戏，几年内，云庭应该是能自给自足不会倒闭，至于和内游签订的睡眠舱供货，倒是还在进行，但也只供内游了，除了职业经理人，现在是陈哲帮忙看着，我看他业务能力还不错，挺能独当一面。”
这些都是迟听雨离开前做好的计划，不过游戏工作室是曲茗楼自作主张开发的业务。
“是喻湖……”迟听雨颇有些担忧。
征服不稳，就表示喻湖快要油尽灯枯。
“应该，内游那边呢？”惊云端看向姜若愚。
姜若愚喊了声报告，“一切平稳，元帅过来之后，星际没有再派人去了，我们在内游无所事事，现在内游出去了一批人到外游维稳，做各种调查。”
大约就是看看征服踢出去的究竟是一些触发了什么条件的玩家。
“死在外游的那些人平时身体不算太好，专家推测是在游戏里死亡的痛感过于强烈，引发了身体原有的疾病。”姜若愚去不到外游，这些讯息也都是听来的。
他一字不差转述给惊云端，至于消息真假， 还得靠惊云端自行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