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五任斌的床铺……“哒哒……哒哒……”的按键声在今天暴雨的背景音下,显得更加诡异和急促。
被子隆起的弧度似乎更高了,隐约能看到下面有微弱的、红蓝交替的光芒在快速闪烁,甚至偶尔发出一两声极其轻微的、类似电流短路般的“噼啪”声。
任斌整个人几乎完全缩在了被子里,只留下一缕黑发露在外面。
“斌子今天咋回事?动静这么大?”王亮用毛巾抽了一下任斌的床柱,发出“啪”的一声响,“喂!老五!出来透透气!别闷坏了!”
被子里的按键声停顿了一瞬,随即以更快的频率响起,没有任何回应。
“算了亮子,”温阳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敦厚的脸上带着无奈,“斌子就那样,由他去吧。老六,快擦擦。”
张煜接过温阳递来的热毛巾,道了声谢,开始擦拭头发和身体。
感受着热水带来的暖意,以及宿舍里兄弟们吵吵闹闹却充满生气的氛围,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就是他所要守护的日常,尽管它可能只是镜花水月。
“妈的,这雨下得,球也打不成,浑身不得劲!”王亮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胸肌,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然后搂住张煜湿漉漉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哎,老六,说正经的,下午讨论课我看陈琛妹子状态不对啊,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二哥,你别瞎说!”张煜无奈地推开他。
“我瞎说?”王亮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古铜色的脸庞在灯光下充满活力,“全班都看出来那妹子对你有意思!你看她看你那眼神,水汪汪的,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我见犹怜啊!你小子可别辜负了人家!”他用力晃了晃张煜,“听哥的,这种妹子,就得主动点,霸道点!明天,就明天!二哥帮你制造机会,请她去看电影!《泰坦尼克号》,贼浪漫!保证手到擒来!”
“亮子,你就别出馊主意了。”老三冯辉放下吹风机,甩了甩他固定好的发型,加入话题,“陈琛那种乖乖女,得慢慢来,循序渐进!看电影太直接了,吓着人家怎么办?要我说,先送点小礼物,比如……一本书?显得有内涵!”
“书?冯老三你丫土不土?”何木从地上的“扭打”中抬起头,精瘦的脸上满是鄙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送就送点时髦的!随身听!或者……游戏币!”他说完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
“游戏币你个鬼!”雁洋压在何木身上,喘着气反驳,“我看就该直接点,学港片里,堵在放学路上,直接壁咚!霸气!”
“壁咚你个头!那是流氓!”王亮笑骂着,宿舍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四王岩推了推眼镜,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淡淡地说:“根据社会心理学和求偶行为学分析,在不确定对方心意且环境存在不确定因素,如天气异常、个体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贸然采取过于激进的追求策略,失败概率高达79.8%,并可能引发负面效果。”
“老四!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扫兴的数据!”王亮哀嚎一声,宿舍里笑得更响了。
温阳憨厚地笑着,递给张煜一个烤好的地瓜:“老六,别听他们瞎吵吵,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张煜接过温热的地瓜,感受着兄弟们的关心和调侃,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如何追求一个女孩,却不知道这个女孩可能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存亡,而他们的兄弟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危险的谜团之中。
他知道,他不能把兄弟们拖下水。这一切,必须由他自己来面对。
第二天,三月十六日,星期日。
暴雨在凌晨时分终于渐渐停歇,但天空依旧阴沉,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泥土的清新气息,却也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般的异味。
由于是周末,宿舍里比平时起得晚一些。
张煜醒来时,王亮还在打着鼾,结实的臂膀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流畅。
温阳已经起床,正轻手轻脚地整理着内务。
王岩则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前,开始了晨读。
张煜悄悄拿出那本暗红色笔记本,再次翻阅。
结合温馨昨天的警告,他试图找到更多关于“旧体育馆地下室”和“真实夹缝”的线索,但笔记内容依旧晦涩难懂。
他必须去旧体育馆一探究竟。
但那里平时人迹罕至,尤其是地下室,更是被传言为“鬼屋”的存在,贸然前往,风险极大。
上午,雨彻底停了,甚至有一丝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云层。
兄弟们商量着出去活动,王亮自然提议去打球,弥补昨天的遗憾。
“老六,一起去呗?出出汗,什么烦恼都没了!”王亮用力拍着张煜的后背,结实的巴掌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张煜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旧体育馆就在篮球场旁边,或许可以借机先去查探一下外围情况。“好。”
一行人来到篮球场。
雨后初晴,场地还有些湿滑,但并不影响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的热情。
王亮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场上横冲直撞,结实的肌肉在运动中贲张起伏,充满了力量感,引来场边不少女生的注目。
何木和雁洋则像两只灵活的猴子,穿梭跑动。
温阳坐镇内线,如同一座铁塔,稳健可靠。
冯辉则主要负责在外线“指挥”和耍帅。
张煜也投入到运动中,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紧绷的神经。
在一次激烈的篮下对抗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场边休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不远处的旧体育馆。
那是一座苏式风格的建筑,红砖外墙有些斑驳,窗户大多破损,被木板钉死,藤蔓植物爬满了大半墙面,显得阴森而破败。
据说那里因为年久失修和闹鬼的传闻,已经封闭多年。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观察时,一个温柔中带着一丝怯怯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张……张煜同学?”
张煜猛地回头,看到陈琛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白色的荷叶边衬衫,下半身是一条及膝的米白色百褶裙,露出包裹在白色短袜和棕色小皮鞋里的、纤细笔直的小腿。
她柔顺的栗色长发披在肩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和羞涩,琥珀色的眼眸像小鹿般纯净,阳光照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仿佛透明一般。
她双手紧张地捏着一个淡粉色的保温杯,指节微微泛白。
“陈琛同学?有事吗?”张煜站起身,有些意外她的主动搭话。
“我……我看你出了很多汗……这个……是……是绿豆汤,我……我自己煮的,清热解暑……”陈琛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飞起两抹动人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和那截优美的脖颈,她低着头,将保温杯递过来,那副羞怯可人的模样,让周围几个正在休息的男生都看直了眼。
张煜看着她递过来的保温杯,心中五味杂陈。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针织开衫下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虽然青涩却已初具规模的胸脯曲线。
这份纯净的美好和小心翼翼的关心,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危险。
“谢谢。”他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保温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
陈琛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她飞快地抬眸看了张煜一眼,那眼神中混杂着羞涩、喜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藏的痛苦和恐惧。
“不……不客气……你……你们继续打球吧……我……我先走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完,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转身匆匆逃离,那纤细的背影在百褶裙的摇曳中,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
“哟嚯!!!老六!!!可以啊!!!”王亮第一个冲过来,用力搂住张煜的脖子,结实的臂膀几乎让他窒息,脸上带着夸张的羡慕嫉妒恨,“都送爱心绿豆汤了!这进展神速啊!啥时候请哥们儿喝喜酒?”
“二哥你轻点!”何木也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没看人家陈琛妹子害羞成那样吗?老六,行啊,深藏不露!”
“绿豆汤?啧啧,真贴心。”冯辉也投来暧昧的目光。
温阳憨厚地笑着,拍了拍张煜的肩膀:“老六,好好对人家。”
连王岩都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评论了一句:“基于个体行为的正向反馈,有助于关系推进。”
张煜握着手中带着余温的保温杯,感受着兄弟们的起哄和祝福,心中却充满了巨大的矛盾和负罪感。
陈琛的关心是真诚的,但他却可能要将她推向“恐惧的顶点”。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阴森的旧体育馆,仿佛能看到那建筑深处,正有无形的漩涡在缓缓转动。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