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结构的寨楼在月光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虽然加固过梁柱,却还是挡不住凌厉的攻击,在裹挟着灵气的冲击下,那些榫卯接合处纷纷爆开细碎的木屑。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木屋像被撕碎的纸灯笼般解体,断裂的横梁带着火星四散飞溅,有几根燃烧的木头甚至钉进了三十步外的泥地里。
云奕的衣袂在气浪中猎猎作响,长歌剑泛着青芒在他身侧划出完美的圆弧,如同一条灵蛇。
剑锋与三道寒芒相撞时迸发的火星,在夜色中拉出转瞬即逝的金线。
金属交击的脆响尚未消散,剑尖已顺势刺入偷袭者的咽喉——直到这时,被剑气搅碎的蓬草才缓缓飘落。
也就是这时,山寨中央突然爆发的喧嚣声如同沸腾的油锅,传来阵阵呼喊声。
二十丈外的草垛窜起丈许高的火舌,将混战的人群投射成扭曲的剪影。
兵器碰撞的金属颤音里夹杂着西北方口音的怒骂。
云奕没功夫去关注这些,方才交手时那三人的内力波动像水纹般清晰可辨——都是刚突破四骨境不久的生手,经脉里的灵气运行还带着滞涩感。
被斩首的黑衣人脖颈断面异常平整,喷溅的血珠在黑暗中看不出颜色,只能感受到它的炙热。
仗着自己后发先至的偷袭,成功斩杀一人,剩下两个杀手明显乱了阵脚。
左边使横刀的那个呼吸已经紊乱,右边耍子母剑的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暗囊。
但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伙儿人的来历,以及他们真正的目标。
同时,三个四骨境着手袭杀自己,也就是说,还有更高修为的人在场,至于有多高…
“没找到!”不听的反馈出乎云奕的预料,来不及细问,他手中的长歌剑再度翻飞。
寒星般的剑光在云奕指间流转,长歌剑特有的声音在夜色中荡开涟漪。
横刀有力,子母剑诡谲,可就算如此,也架不住云奕的浑厚的修为和扎实的招式。
对方根本来不及施展其他法术,便被云奕抢先斩去了手臂和小腿,挣扎着想要逃离。
随着利刃穿过后脑,从面庞冲出,两人也彻底断了气。
云奕手腕轻抖,长歌剑突然化作九道剑光虚影,朝着三个方向射去。
顷刻间,九人面色一僵,径直倒在地上,随后胸膛渗出血液,浸染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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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奕的身影在燃烧的寨墙间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长歌剑拖曳出的尾焰在夜幕中划出蜿蜒的光痕。
覆盖周身的灵气如同流动的水银,将飞溅的火星隔绝在三尺之外,那些试图靠近的箭矢尚未触及衣角就被震成齑粉。
他每一步踏出都在焦土上留下灵气印记,转瞬间便从木屋杀到了大厅。
沿途倒伏着二十余具尸体,每个人的咽喉或心口都有一点朱砂般的剑痕。
有个使双斧的虬髯大汉勉强架住了第一剑,却被第二剑挑断手筋时才发现,那柄看似柔软的细剑竟能爆发出千斤巨力。
西厢房顶埋伏的弓箭手刚松开弓弦,就看见自己的箭矢被剑气绞成木屑,下一秒冰凉的剑锋已经贴上了他的颈动脉。
最令人胆寒的是那些尚在冲锋的匪徒——他们明明看见同伴如割麦子般倒下,却根本捕捉不到云奕的身影。
偶尔有刀光侥幸劈中那道青影,却像砍进粘稠的胶液般难以寸进。
余下这些攻入寨子里的人都没有修为在身,纵使也有些身手不错的,依旧是寻常武夫的范畴,对于长歌剑来说,每次轻颤都会带起血花,都是一剑而已。
很快,满地尸骸间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这些偷袭之人死的死,伤的伤。
黄娟手握短刃,胸口快速的起伏着,身上沾满了血迹,也看不出来是她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云奕的长歌剑滴血不沾,锋利凌冽的剑身,看着让人胆寒。
当他踏过最后具无头尸体时,幸存的寨民们集体后退了三步。
今夜的攻击太过巧合,哪怕是亲眼看见云奕也在砍杀对方,却还是不敢轻易的相信他,甚至于觉得,这些人都是被他引来的。
不同于旁人,黄娟则是早早的注意到云奕手中的长歌剑。
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如果不是心有顾虑,她定要上去看个仔细。
可就算如此,长歌剑的样子也与记忆中那夜的利刃渐渐契合。
“…”
云奕当然发现了黄娟的目光,他瞥了一眼长歌剑,随后开口道。
“我没看见有人逃走,但不排除后半夜还会有人偷袭,那些俘虏交给我。”
看着云奕眼中闪过的寒光,黄娟知道对方不是要妇人之仁,于是干净利落的点头。
“听前辈的。”
云奕点点头,看来对方足够聪明。
他伸手从背囊中掏出一支小布袋,抛了过去。
黄娟本能的将其接住,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里有些药,上面带着青花的,是外伤敷药,带着黑纹的,则是补气血的药物,对你们来说药效有些刚猛,一颗冲三碗水给他们服用。”
沉甸甸的布袋里装着十二个瓷瓶,青花釉药瓶用蜂蜡密封得严丝合缝,黑纹瓶的檀木塞上却刻意留着透气孔——那是防止补气丹药闷出火毒的小机关。
绿林寨这一次也是损失惨重,被偷袭的他们根本没有准备,被打的措手不及,更何况寨子里不只有年轻力壮之人,也有些妇孺孩童。
黄娟赶忙带着同伴,开始为受伤之人治疗,还有力气的则充当起警戒的任务。
她半跪着给断腿的猎户敷药时,发现青花药膏触肤即化,伤口立刻结出琥珀色的保护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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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奕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六名黑衣人。
脸上的面罩和头套都被扯了下来,露出他们惶恐紧张的表情。
目光如刀般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着,他没有说话,精神力悄无声息的朝着对方蔓延而去。
渐渐的,他们感到一股寒意从西面八方袭来,浑身开始刺痛。
这些普通人虽然挡不住不听搜魂,同样紧张脆弱的状态下也无法坚持多久,因而云奕没有冒险尝试。
他缓缓伸出一身手指。
“你们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云奕的声音很平静,落入他们耳中,却如同地府的恶鬼在低吟。